收到消息的诸小国国主几乎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其他四大国也都暗自戒备,剑拔弩张着,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文朝的年轻皇帝野心究竟何大,下一步又准备作何,莫不是过了这一百多年,文朝又要出一个像他们当年骁勇善战的太祖那般,雄心勃勃欲要征伐各国的帝王,如此一来,诸国可能就此要再起纷争。
各国的暗自揣度暂且不表,文朝得胜的数十万大军班师回朝的当天,文朝举国上下的老百姓几乎是集体沸腾了。 ;整个京城的街头涌着熙熙攘攘数不尽的人群,从城门一路排到到宫门口,都是翘首以盼,情绪无比激动的百姓,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赞叹声,让骑在马上凯旋而归的将士们简直意气风发地不得了,自建业以来多少年来没酣畅地打过一场胜战了!
文武百官全体穿着最为雍容端重的朝服,伏首跪在承阳殿前,迎接他们凯旋而归的一国之君。当文景年骑着银光闪闪的骏马,率着身后气势恢宏的战将们踏入宫门的那刻,山呼万岁的轰然之声,直直响彻了这片庄重巍峨的宫廷的云霄。
朝圣殿里,连明黄色的龙袍都未换,仍穿着坚韧的重金铠甲的文景年坐在高高的鹿台之上,当众赏封有功的将士,她举杯道:“第一杯,朕敬上官云将军,这次东伐诸国,上官将军功不可没,可谓我朝第一功臣。上官将军乃是父皇亲封的镇南大将军,数十年来忠心报国,朕今次就特封你为护国公,官升一品,统领大文边境兵马,另赏府邸一座,黄金千两。”上官云连忙起身,跪谢皇恩:“臣谢皇上恩典!”身披重甲的上官云立刻起身,重重跪谢皇恩:“臣谢皇上恩典!”
文景年眉宇飞扬地一笑,“护国公平身,”继而再端起一杯酒道:“这杯酒,朕敬在座的各位将士,你们为我朝开疆辟土,朕全部都有封赏。”文景年一挥手,御前礼官就踏步上前,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大声宣读封赏的诸多将士。众将集体起立,跪在地上喊道:“谢皇上恩典!”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喧哗的声音,打断了礼官的宣读,众臣往门口方向望去,不禁都惊讶不少。只见一个刚被封了骠骑将军的武将,竟把自己的衣服剥了,裸着上身背负着荆条,跪到大殿上道:“泸河之战,塞上险些令皇上被困乱军之中,臣护驾不力,无颜面对皇上的封赏,请皇上降旨罚臣之罪!”
其他武将见此亦想起当时险境,立时大受触动,君死,臣必先亡,让他们的一国之君险些陷入险境九死一生,他们纵使杀遍敌寇,又有何颜面在此接受皇帝的封赏,当即纷纷扔下酒杯,集体跪到地上:“请皇上降臣之罪!”
文景年站起身笔直地走下鹿台,亲自扶起他们:“朕与你们荣辱与共,荣俱荣,损俱损。你们为朕鞠躬尽瘁,为国誓死效忠,这些朕都记着。”众将听得此话大为激动,心里皆是一阵热乎乎的,文景年又指着那背负荆条的将士笑道:“当日朕身陷乱战之中,被敌军团团包围,只听一把洪亮雄震的声音传来‘皇上,坚持住!俺老焦来了!’,眨眼间,那围在朕的战马旁的敌军全部被大卸八块!老焦啊,当日你挥着那两柄大光斧可是虎虎生威,杀地那帮兵寇闻风丧当抱头鼠窜,怎地今日是没扛着你那大光斧就连英雄的胆气都丧了不成?”
文景年这番话半严肃半开玩笑,惹得众将士都笑起来,那一身荆棘的魁梧将领焦广禄面红耳赤,却也是吭哧地大笑起来,君臣战场之上建立的情谊体现了出来。
“这些封赏你们都收着,朕还等着将来一日你们为朕开疆扩土,一统山河!”文景年目光坚定,望着他们饱含期望之色,众将士相互对望,面上皆是抑制不住的慷慨激昂之色,恨不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了:“臣等定不负皇上重托!”
文景年扬起袍袖一挥,眉宇间荡涤着战场上的豪气:“今晚大殿内犒赏三军,你们都尽管放开了畅饮,今夜不醉不归!” ; ;“是!”将士们热烈地举杯痛饮,底下的大臣们更是趋炎附势,一呼百应,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文景年扬袖走回了高位坐下,笑容却不经意地敛了,她嘴上说让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可心中却时刻记挂唐韵曦,若不是碍于祖制规定,文景年现在也不必待在这朝圣殿里忍得这般辛苦。面对底下一群奉承拍马的官员,明里暗里都快把她吹到天上去了,文景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目光很快转向右下手座的公孙憡和周伯韬。她不在的时间里虽然随时掌控朝政,但有些棘手的国事还是需要她回来才能处理,只希望不要太急,让她连先去趟后宫的机会都没有。两位新任的左右丞相同时会意地回了一个肯定的目光,文景年举着杯子随意喝一口,脸上这才现出了淡笑的表情。
当初借由谋逆牵连罪,快刀斩乱麻地贬了李义山的官职后,文景年便提出将公孙憡升为丞相,满朝文武几乎全部都持反对意见。文景年知晓公孙憡经纶满腹,是个栋梁之才,文武大臣却是不知情的,让一个什么来头都不清楚的山野村夫来当这举足轻重的一国丞相,怎能让他们信服。可是碍不过皇帝力排众议,声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最后君臣各退一步达成共识。朝中设左右二丞相,由公孙憡担任左丞相,以及近期连连升迁,并在科举和诛谋逆案中立功显赫的二品大臣周伯韬担任右丞相。
大文的朝政在两位丞相共同辅政,行之有效的整顿下,慢慢显出蓬勃发展的新生机来。公孙憡不愧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一代辅臣,文景年从谏如流,对他十分重用,采取了他的治国建议‘攘外必先安内,治国需治民生民情’,致力筑造一座连接南北横跨七省五都的极长极广阔的千古大运桥。这座庞大亘绵的运桥需历时整整五年的时间方可铸就而成,虽然其间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但一旦建成,就能连接由南到北两岸极为富庶的地区,极大地促进由京城到江南一大片地区的经济发展,贸易往来。不但能为京都和边防军队提供充足的粮草,广集军备,为既定的南伐之战做准备,且能振兴繁荣,造福万世子民。
修建大运桥的举措,经由文景年御笔亲批,连达三省六部,再到地方官员奉命执行,所需资费大部分由国库出,并鼓励商贾的贸易往来,令初下,各地反响即十分强烈,尤其是江浙一带,大有百废俱兴,生机融融之盛象。
同时,文景年一改朝廷近百年以来崇文轻武的风习,下令文武科举,同朝开考。此举不但破格选拔了不尽其数的有贤德才能的文官,还破例重开了武试科举,相比于过去武将只能在战场上从小兵做起,还随时面临战死沙场的危险,武官的地位可谓节节攀升。如此一来,不但经纶满腹的文人能够一展抱负,同时让精忠报国的武士也得以大展拳脚,此举可谓文朝百年来一大变革,既激起了文官的为国为民的激昂之心,又弘扬了武官杀敌报国镇守四方之义,在举国上下的人都雄心勃勃之中,这位年轻帝王也渐渐坐稳了皇位,她的英明统治逐步深入人心。
文景年继位两年间,从谏如流,赏罚分明,深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道,她遵循以民为先,在朝廷中逐步替换掉顽固昏聩的老臣,改而重用一群为民着想的年富力强的官员,在周伯韬的谏言下,她下令任命了七名代天子体察民情的廉政大臣,封为七抚巡督,专门走南闯北查办各地冤假错案,捉拿各地的贪官污吏,并将没收而来的大量的粮食,布帛和钱财金银全部施给予民生民计中,对受天灾影响大的地区,不惜开仓赈粮。文景年的爱民如子,为民着想,逐渐得到越来越多文朝子民的极度爱戴。民间百姓纷纷称道,这少年天子,将来会成为一代盛世明君,而她俊美无俦的外貌,更是为民间广为流转传颂,成为文朝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
半年前,为恭贺万众瞩目的年轻皇帝十八岁的生辰,各地的百姓竟自发地献上了无数珍奇异宝,那时文景年正远在东昌御驾亲征讨伐东南诸小国,发下话来,将那些珍宝礼物便都送去后宫里,让后宫里的太后,皇后等人随意挑选。 ;平日里虽是见惯了稀世珍品,但那次民间百姓献上来的东西却是格外地别出心裁,有许多是连皇宫里都没有的做工精致的珍宝,就连太后都激动地挑花了眼,足可见文景年在民间受爱戴仰慕的程度之高。 ;那日后宫之中,太后,凌雪华,还有沾光的上官红英都忍不住挑了许许多多的宝物,拿的都是最奇异最华美的珍宝,然而唐韵曦却只爱一个几乎一无是处的雕像,至少在上官红英看来是如此。
那个雕像是蜀州百姓感恩皇帝为他们建造了史上第一座浮桥,让他们从此免受洪灾之苦而献上来的。这雕像是由贯穿蜀州河底一块经久不泯灭的灵石制成,无论河水雨水怎样冲击,它都一样不失光华,以此象征帝尊的万世永存。蜀州的工匠用这块洁白的灵石精雕细琢成了皇帝的雕塑,上面雕刻着一个俊美如谪仙般的少年,她的眼睛像宝石般闪耀,长长的束着的头发,鬓边耳后的发际修得极为精致,头上戴着华贵的冠冕,显示着天尊贵胄的身份,她英姿焕发,微笑地眺望着远方。
这个雕像做得着实栩栩如生,真的跟文景年的摸样几乎一模一样,唐韵曦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样子,更喜欢她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很温暖,让她只要看着就会自心底油然升起一种很幸福的感觉来。她像对待珍宝般亲自将这个雕像抱到了她寝宫的小花园里,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这个雕像,尤其是一天比一天想念文景年的时候,她便连看书都坐在这个雕像旁。当皇后寝宫里的宫女偶尔经过,看到唐韵曦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雕像,像在想什么事情时,就知道她们美丽的皇后娘娘一定又在思念皇上了。
73亲啄
今夜宫中显然洋溢着别样的热闹;九重宫里高高地挂满了喜庆的灯笼;红红火火地如长龙般,照地整个皇宫耀眼地染红了半边天。几乎所有的宫人都知道;是皇上带着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回来了;前面宫殿里动听的礼乐几乎都飘到后宫来。皇后寝宫的宫女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个个描眉画线扮得花枝招展,因为她们知道;今晚皇上一定会来皇后娘娘这儿;她们可得好好表现,她们个个都欢欣鼓舞,就好像她们俊美的年轻皇帝真的会看上她们一眼般。
如这些宫女所想,前面宫殿里的晚宴一结束;礼乐还没奏停,礼炮还在放的时候,文景年就已起身迫不及待地往皇后寝宫而来。 ;她急匆匆地快步往前冲,把跟在她后头的一群气喘吁吁的太监甩地老远,快到皇后寝宫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还穿着坚硬的铠甲,待会儿若是上去抱韵曦,怕会硌疼她柔嫩的肌肤,文景年的脸莫名地红了起来。她微低下头来,忙乱地一边走就一边飞快地脱拽掉身上的铠甲,护心镜,几个小太监好不容易颠颠地赶了上来,还来不及狗腿地喊声皇上以表忠心,就被文景年往后扔的重达几十斤的铠甲撞得差点跌了个跟头,在皇后寝宫门口的柱子上撞了个头晕脑花。
文景年踏进唐韵曦的寝宫,满心激动期待又忐忑地掀开一层层帐帘,却没有看见唐韵曦的身影,原本微红的脸色就变了,扬起的嘴角也蹩了下去。外面宫女匆匆跑进来,文景年一回头,那宫女就羞地面色通红,直瞧见文景年冰雕似的脸色,便又吓得花容失色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禀报道:“启禀皇上,娘娘在小花园里。”话音刚落,惊惶的宫女连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就感到一阵疾风从身边刮了出去。
文景年快步走近小花园,远远地终于看见了自己朝思梦想的梦中情人,心头蓦地一颤,她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越是靠近,她便越是走得慢,只觉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上。待到终于只余数步之遥的时候,文景年却忽然生生地止定不动了,明明满腔的爱意无法自持,脚步竟再舍不得踏前半步。只定定地看着那个一身淡淡的紫色罗烟纱裙,斜斜倚在梅花树下微仰着头看落雪的纤柔女子,像是江南烟雨画里的娴静闺秀,恬静地倚在阁子的栏杆上,两道弯弯的细眉间淡淡地笼着几分低回婉转,只在桥下乌篷船中烟水苍茫的凝望里托寄相思……有一种美即使是静止的,也迤逦地令人心动。
月色下,唐韵曦清妍动人的侧脸,柔软如瀑的秀发,淡紫的衫子收着不盈一握的纤腰,两边细长柔软的领子衬得她白瓷般精致的脸更加剔透了,夜风吹拂过她身边垂落的纤细带子,溢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流动的婉转风姿,楚楚动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文景年就这样失神地凝视着她,像是连说话都怕惊扰了眼前清美恬淡的仿若仙子般的的人儿,只是薄唇翕动:“韵曦……”
一直望着前面宫殿的唐韵曦身形微微一颤,很快转过头来,看到文景年星辰般的眸子闪烁在夜色中,她站在她身后,正看着她微笑,她的笑容后有数百发烟花一齐射向天空,将漆黑的夜照耀地如同白昼,光彩夺目的火花映照着她冠玉般的容颜,那双淡笑的眼睛,多么地令人怦然心动,再没有办法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文景年在唐韵曦温柔而深情的目光中,终于鼓起勇气,想走过去拥住她,却看到她的眼角忽地有清泪滑落下来。文景年一下慌地不知所措,她泪痕未干的脸上却又蓦地绽放开一抹灿然的浅笑,她快步奔跑过来,文景年只来得及张开双臂,便感觉怀里埋进了一阵带着幽香的柔软,她被她紧紧地拥住了。
文景年忍不住发颤起来,她伸手紧紧回抱住唐韵曦,眼眶也逐渐泛红,她好像能感觉到唐韵曦想念她,就好像她也一直那样想念她一样。这一刻,文景年忽然感到后悔,如果她知道这种想念会让彼此都这么辛苦,也许当初她就不会为了尽早夺得兵权,一意御驾亲征了。
回到皇后寝宫里,文景年终于坐在圆桌前安心地吃饭,方才在朝圣殿光顾着喝酒,她基本没心思吃什么。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唐韵曦坐在一旁不时地给她夹菜,文景年对她思念太甚,眼睛像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她,她一边低头吃着,一边就忍不住去看唐韵曦,越看便越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一次看太久了,唐韵曦朝她望过来,眉眼弯了弯,似是在笑,文景年一时大窘,又装作埋头吃饭,她脸上发烫,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欢喜劲儿。
用完了晚膳,时候已是不早,文景年却还想让唐韵曦弹琴给她听。皇家历来对琴棋技艺不注重,因而文景年并不太通晓音律,但是出征前那一晚唐韵曦弹给她听的那首曲子,却让她印象极为深刻。她在外的大半年来接触的多是那些阔面棱角,虎背熊腰的粗犷兵丁,听的都是战鼓号角之鸣,心境也不免磨砺地粗放了些,在战场上每每午夜梦回时,她更是无限思念眷恋那首似江南水乡般婉转低回的曲调,魂牵梦绕,每每失眠她都会生出想听那首曲子的念头来。
“韵曦,你再弹一次上回给我听的那首曲子好不好?”战场上的那番心思,文景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低头扯着唐韵曦的衣袖,数月不见,她像是近乡情怯,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