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也只能低头摸摸庆儿的肩膀,思索着要如何回答。
“玮儿。”薛齐见大人小孩安静下来,也知玮儿这动作出乎寻常,倒是平心静气地询问道:“爹问你,怎地要将金锁片给娘?”
“衣服,喜欢。”玮儿摸向衣篮子垂下来的新衣一角,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搓揉颈间的金锁片,嗫嚅道:“锁片……给娘。”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还是将意思表达完成,待说完了,小脸已是红咚咚地烧到了耳根子,头垂得更低了。
琬玉试图将他的意思连接起来,因为他喜欢她做的新衣,所以他要找个东西给她,作为交换或回报,但一时找不着,便拿了金锁片给她。
过了年,玮儿五岁了,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多少人情世故?
在她提及亲娘时,他有了不明白的迷惘神情,是否他一直没有娘,所以不知何谓“生下他的亲娘”,更不懂亲娘打给他的金锁片意义重大?
应该是她来了之后,他才懵懵懂懂知道,原来他可以跟庆儿喊她娘,而这个“娘”是会关心他,照顾他,跟他说话,给他做好看衣裳的。
是否她把玮儿想得太懂事,太成熟?
她心头一紧,蓦地站起,走到挂衣架子边,取下半个月来没穿的厚袄,往口袋摸出一根鸡羽毛,那时她收了起来,事后却忘记还给玮儿。
“玮儿,”她走到玮儿身边,蹲了下来,给他瞧摊在掌心里的羽毛,柔声问道:“你这鸡羽毛也是给娘的?”
玮儿用力点点头。
琬玉明白了。
他不断地找东西给庆儿,就是喜欢庆儿陪他玩,甚至是以这些小礼物向庆儿“示好”,希冀庆儿能跟他作伴,好让他不再是孤伶伶一人。
他第一回掏金锁片给她看时,其实并不是向她“示威”说他另有亲娘,而是要给她一个“见面礼”,若非薛齐正好回来,他应该也会像今夜一样,捱捱蹭蹭片刻后,就准备拿下来给她。
这孩子呀,毕竟只是个小娃娃,心眼儿单纯,却又细腻得令人心疼。
“玮儿,你好乖。”琬玉热泪盈眶,一颗心让眼前的小人儿揪得好紧好紧,伸手为他理好金锁片,仔细地帮他塞回衣襟里,贴身戴好。“别拿下来,这是玮儿的宝贝,不能给人的喔。”
玮儿轻抿小嘴,大眼睛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又不安地绞起指头。
琬玉握住他一双小手,轻柔地抚摸他小小的指节,微笑道:“娘明白,玮儿看到喜欢的衣裳,也想给娘一件好东西,就像你喜欢庆儿,所以捡树叶,画图片给庆儿,是不是?”
玮儿点了头。
“娘告诉你哦,你捡了漂亮的石头给庆儿,他很开心,可你不捡,庆儿也一样喜欢你,一样跟你玩,妹妹也是,你今儿个没送她东西呀,她还是好喜欢你呢。”
玮儿看了一眼庆儿,又转头看床上的妹妹,再怯怯地抬眼看琬玉。
大眼睛黑黑的,圆圆的,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纯净,稚气,专注,在在流露出他最最天真无邪的赤子之心。
琬玉深深地震撼了,原以为任凭命运遣弄,她嫁到薛家,只管当个“贤妻良母”,照料好玮儿的生活即可,直到今夜此刻,她才骤然体会到,有一个孩子全然地信任她,期待她,试图以他才懂的方式亲近她,如此单纯的一心一意,她再也无法只是帮他缝件衣服,或是看他吃饱饭而已。
她还愿意竭尽心力去疼他,爱他,视如己出。
“呵,忘了说,娘也好喜欢玮儿。”她伸指抚了抚他额前的头发,微笑道:“玮儿也喜欢娘吗?”
玮儿垂下眼睫,不敢说话。
“玮儿听娘说,如果你喜欢娘,还是喜欢娘帮你做的衣裳,你不用给娘玩意儿,香娘一个就好了。”
玮儿不解,偷瞄她一眼,眼底有着明显的困惑。
“庆儿,过来香香娘。”
庆儿实在不知道娘在跟大哥说什么,正在娘身边蹭得无聊,一听立刻精神大振,小手捧住娘亲的脸颊,凑上小嘴,毫不客气地用力啵下去。
“呵呵。”庆儿好得意,“娘最软,最香了。”
“就是这样,玮儿也来香娘……不,应该是娘先香玮儿一个。”
琬玉说着,便搂住玮儿,先亲了他的左脸颊,然后再亲他右脸颊。
“啊。”玮儿睁大了一双黑眼,小脸呆呆的,小嘴开开的,好慌张,好惊讶,整个小身子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