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希望得到的,不过是一点点的瞩目,和一点点的倾诉……
一点点的,关於我自己的倾诉……
医院病房中的电视放著最近经常发生的纵火案的新闻。我无聊地换了几个频道,依然是“警惕火灾”的字幕。看了看床头上放著的表,知道已经是放学时间。
他还会来吗?
我靠在枕头上想。三天前在我的冷嘲热讽下终於发了脾气的小羊羔,还会乖乖出现在他那让人厌恶的哥哥面前吗?
永远不会了吧。
我捡起床边他折的所谓最新式的纸飞机,向窗外狠狠地掷去。可笑的是,它兀自转个圈,却又无力地飞回我的床上。
三天前,我说,“你的嘴巴可真贱呀。”
而这是我学到的,唯一可以激怒一个十三岁小男孩的话。
只因为他对曾和他一起来看过我的年轻老师说──“我的哥哥喜欢你。”
难道现在连我自己的生活也要任他掌控了吗?我狠狠揉烂了那架飞机,将它再次丢向窗外。
有些东西就是要毁坏了才能抛弃。
我痴痴地想。
如果上天有听见,就让我永远不要见到我的弟弟吧……
而在我许过的所有愿望中,这成了唯一实现的梦魇。
一天後,便是我最後的一场手术。
医生和父母背著我在门外小声议论著,但说些什麽,我却再清楚不过。
在医院住了多年,每天听到的也不外乎对生命的最後通牒。
死,还是活下去。难道就不能由我自己选择吗?
我拿起身边的花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四散飞起的碎片,正好划过弟弟那张年轻的脸。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呆看著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不……”某一刻,我很想向他解释这不过是个意外,但已经习惯了倾听的我,已经忘记了如何用言语表达我真正的心情。
於是所有人在那一瞬都沈默了。直到他独自委屈地转身离去。
原来结束可以这麽简单。
我闭上眼睛重新躺回我的床上,心里开始希翼著明天的到来。
无论手术的结果如何,都该是令人期待的吧。
“不要啊────我儿子还在里面────────”
母亲一声嘶哑的喊叫将我从沈沈的梦境中催醒。我起身掀掉盖在身上的被子,却被人用力地压回去。“不要动,现在在打麻醉针。”温和的护士小姐将我的被子重新掖上,而我开始怀疑一切是否都是自己的幻觉。
现在的我躺在病房的手推床上,正在等待著我最後的手术。
还在想什麽呢?我轻轻摇头。
如果手术成功了,这个世界也会对我敞开怀抱。那麽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弟弟道歉。
但如果手术失败了……
我第一次安静地想,如果手术失败了,那麽以前曾有的痛苦就都可以化为云烟了吧……
“啊──儿子呀────”
凄厉的声音再次打断我的思考,我睁开眼看著走道对面房间里打开的电视,里面是杂乱的火灾现场。一名小姐用她极不标准的普通话播报著发生的一切,背景画面转换,反复不断地重播著火灾刚刚发生瞬间的爆炸,以及一位已经脱险的女人被众人强行拽住的挣扎……
“儿子呀,我的儿子……”
讽刺的是,那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