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之息,倒戈而行。
菌子开始学会说话时,叫出的第一个名字不是姨娘,而是狸娘。
可惜,互相陪伴了那么多年,却没能让其善终。
菌子痛恨自己的保守和隐忍,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只能再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倘若自己没有这般麻痹大意,倘若自己早些主动出击,将危险扼杀于发生之前。
那狸娘,是不是还能多陪自己一些时间?
狸娘现在的情况,早已无力回天。
菌子知晓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依着它的心意,给它留出空间。
让它能安心的死去。
菌子继续沉默半晌,然后起身,走到桌旁,俯下身用额头紧贴在狸娘的额头,像狸娘平日间蹭他时一样,亲昵的蹭着狸娘。
狸娘侧躺着身,虽未有所回应,但在菌子额头贴近的瞬间,还是微微抽动了一下。
或许是狠了心想逼着他离开,又或许,它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白鹿擦干眼泪,跟随着起身,走到菌子和狸娘身侧,一手轻抚上菌子后脑,一手攀上狸娘脊背,温柔抚摸。
皆无声响。
良久,菌子猛然抬头,拉起白鹿便向门外走去。
还未出门,却早已泪流满面。
不敢有声,无语凝噎。
直到走出夜衍亭,合上竹帘,也不敢回望一眼。
在二人走出门外的瞬间,狸娘不知从何处再次借来一丝力气,扭过头追随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仔细看了一眼。
直到力气耗尽,头颅猛然垂落,重而无声。
不知何故,此刻它的面部,竟如具有人性一般,覆上了一个有些欣慰的神情。
二人出了夜衍亭,却并未真正走远。
而是无声的爬上了屋顶,在一个狸娘看不见的高处,继续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它。
夜愈深。
二人在屋顶无言站立,静默中泪流不止。
看着独自躺在安静的亭内,因为承受着巨大痛苦,而被折磨得不断挣扎、蠕动、抽搐的狸娘,直到它再无声息。
天地彻底安静下来。
只余桌上一具已经完全死去的残体逐渐失去体温,还有两颗破碎的心缓慢跳动。
二人跃下房顶,脚步轻缓,小心翼翼走入亭中,似乎怕惊扰到狸娘一般。
菌子此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将狸娘身躯轻轻抱起,紧紧揽入怀中,放声痛哭。
此刻,他终于敢抱着它了。
再也不用惧怕因为自己的挪动而导致狸娘伤势加深了。
二人细心的在温水中将狸娘洗净,耐心的将毛发擦干,用质地柔软的丝布小心包裹。
狸娘嗜睡,最喜欢柔软的床铺了。
轻柔的放进一个精致的木盒里,葬在了绿荫潭边最粗壮的那颗大树下。
在菌子二人有事,没空陪伴它的时候。
它最喜欢躺在这棵大树伸进水面的那杈枝干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水中的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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