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的一声,车门被人惶急的拉开,夕阳猛灌进车内,彼时显得一点也不温柔,可是夕阳中那张满是忧色的脸却是骆蝉熟悉的温柔。旒毓!她浑身一震,空洞的眸子闪过一丝巨大的痛苦,挣扎着挪移着想要躲到角落去。
“小蝉。”骆蝉的动作让风旒毓心底一滞,疼惜的上前把瑟缩的她拥在怀里,坚毅温暖的手臂不住的颤抖着,出卖了他佯装的淡定,“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芳菲一瞧是风旒毓来了,识趣的跳下了马车,给他们二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能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出现。瑾已经死了,她不想再看着任何对于她来说重要的人因为她死去!她就是个扫把星,别碰她,碰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别再碰她!
“别管我,求你了。”她揪着风旒毓胸口的衣料,带着浓浓的哭腔一直喃喃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抽离了所有的气力一般虚无缥缈。
“你别说话,好好睡一觉,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风旒毓忍着郁结在心中的悲愤,放软了语调一遍遍的安抚着怀中的人。
太过自责和痛苦的风旒毓并没有发掘鼻尖萦绕的异香,但是这并不代表和他一同来子皓不会发现,萧墨翎的人之所以找不到子皓,是因为风旒毓的人发现北辰枭在找子皓的时候就秘密带着子皓离开了原来的住处,为了掩人耳目他也一直没有固定停留在哪了,这一次会出现也是因为骆蝉身上的毒。
嗅到异香的子皓倏地蹙起眉头,跳上车惊怒到,“旒毓,她不对劲!”
闻言,风旒毓松开怀里的骆蝉一看,才惊觉自己胸口湿了一片,竟是黑紫色的血浸透的,而骆蝉则是半眯着双眸,苍白的脸上隐隐窜起一条青紫的浊气,口里还不住的往外涌着鲜血。
“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风旒毓脸色一白,不觉提高了语调质问道,车外的北辰芳菲听到风旒毓惊怒的喊声,探进头一看,怔怔的掩着唇,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子皓面色凝重的掏出一个翠色的瓷瓶,先为骆蝉服了续命的玉露丸,最后开始搭脉诊治起来。他拧眉检查了半晌,忽然惊异的瞪圆了双目,伸指在骆蝉心下一寸的地方轻轻一按,那细微的凸起感只是一瞬便又倏地消失不见了。
子皓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这不得不让风旒毓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又上了几弦,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确认到,“她到底。。。。。。”
“剑走偏锋,她用的是极其危险的一种法子。”子皓不敢懈怠,一边解释一边把骆蝉放平,从随身的布袋中解下自己惯用的针囊,小心谨慎的施针走穴,“她为了抑制毒性在心口镇了银针,方才因为悲恸情绪波动过大便触动了银针,现在银针游走于气血之中,气脉紊乱,就是我如果再晚一刻亦或是稍有差池都无力回天。”
子皓每说一个字风旒毓的心便痛上一分,他知道这个时候子皓不会说假话唬他,便不动神色的守在一旁,祈祷着她的平安。夜幕降下,他和芳菲便在车内为子皓掌灯,车外寒肃冷冽,车内的人却皆是汗流浃背,一切静谧的只剩下沉缓的呼吸声和极慢的心跳声。
直到骆蝉脸上的浊气渐渐退下,子皓才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湛湛的收了最后一根银针。
“四嫂怎么样,没事了吗?”芳菲借着昏黄的烛光瞥了一眼昏睡的骆蝉,心头的不安还盘踞着没有半分消退。
子皓还是第一次听芳菲喊骆蝉四嫂,先是一怔,然后颇为为难的摇了摇头。
第六十一章 小蝉的报复
不能治,子皓的说辞出奇的简单沉重。骆蝉身上的剧毒原本才有了眉目,这一次银针又致使气血混乱,而他能做的居然悲哀的只有把银针控制在一处,不让它再继续游蹿到心脉之中。
金针刺穴过后骆蝉需要绝对的静养,风旒毓与子皓商议过后驱车载着骆蝉去往了现在最为安全的地方——寒衣铁卫的军营,之后那里又迎来了沉寂压抑的一段时光。从流风山庄庄主带回了王妃那天算起已经足足过去了三日,他们的王爷不曾踏出过大帐一步,就连万将军都没敢去打扰。
第三日一早,初阳跃出地平线,窗外那一丝薄薄的暖阳,正渐渐地吞噬着屋子里的黑暗。骆蝉悠悠睁开双眸,一脸茫然地瞧了瞧四周,瑟缩着拥紧了丝被,仍然能感觉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的寒意,忍不住痛苦的嘤咛了一声。
“小蝉。”萧墨翎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手扶着床杆,淡淡的阳光自他身后照射过来,使得他的五官蒙在朦胧的金色里,看不真切……
等到适应了清寒的阳光,骆蝉才看清楚萧墨翎的样子,他下巴上长满了新生的青鬃,容颜憔悴,带着满身的倦意,怕是这几日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吧。暖流和着痛楚涌上心头,她抬手隔着空气描摹着他的轮廓,忽的就落下泪来。
萧墨翎急急在床边坐下,摸着她的额头担忧道,“可是哪里不舒服,本王这就把子皓请来。”
骆蝉拽住萧墨翎的手,涩然一笑,想要问的话卡在唇边半晌才吐出来,“他。。。。。。在哪?”
他,指的是南宫瑾的尸体。萧墨翎错开骆蝉的视线倾身把她拥在怀里,隐忍着胸中的怒气缓缓道,“在虞城,北辰枭打算利用他的。。。。。。尸体招降轻甲军。”
瑾已经死了,他们竟然还打算利用他的尸体!骆蝉胸中似塞进了一团乱草,闷闷地,竟似无法呼吸,她紧紧地揪住萧墨翎的前襟,脸,渐渐惨白了起来,“几日了?”
“三天。”
半晌没有等到骆蝉接下来的话,萧墨翎微微离开她的身子,眸底混杂着骆蝉不想去看懂的担忧。他小心翼翼的让她平躺回床上,细心的替她掖好被角,抚着她额角的碎发轻声哄到,“你刚醒来身子还没好,就留在这里好好休养。他的事情交给本王,本王不会让他在那里待太久的。”
“对不起。”她敛上眼睑,放冷了脸上的神色,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些什么,似乎瑾走了以后,连她能感受到的幸福都莫名的多了几分负罪感,压得她鼻尖酸酸的。
单单是对不起三个字边让萧墨翎的心沉到了谷底,小蝉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他也很感激南宫瑾为小蝉所做的一切,可是这不代表他会因此纵容她离开他!抿唇凝着骆蝉的脸看了许久,萧墨翎忽然嘲讽的牵起了嘴角,真是没想到他堂堂翎厥王也会有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的一天。
“你想做什么本王可以不管,但是等一切结束了你必须回到本王身边来,不然不管天涯海角本王都不会放过你。”
他明明想鼓起架势放两句狠话,却还是隐隐带着一丝不安和颤抖。也幸好这时候听说骆蝉醒过来了的北辰芳菲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一进门便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看到萧墨翎还在屋子里,芳菲怯怯的抹了把眼角的泪水,糯糯的喊了一声,“四哥,听说。。。。。。四嫂醒了。”
北辰芳菲的声音在萧墨翎阴沉和略显不自然的神情下愈说愈低,到最后几乎都淹没在唇边了。
骆蝉抽出手想去抚平萧墨翎紧拧的额头,却在被子边上停了下来,尴尬的揪着锦被别开了目光。萧墨翎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深深的瞥了骆蝉一眼,起身向芳菲走去,吓得北辰芳菲紧张的扭着袖口的衣料,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小蝉刚醒需要休息,先回去吧。”走过北辰芳菲时,萧墨翎强自安奈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无措,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是那么僵硬。
芳菲虽然很想和骆蝉呆在一起,但是迫于萧墨翎的态度,留恋的瞄了一眼床上的骆蝉,悻悻的跟在萧墨翎身后走了出去。
他们两人一离开,骆蝉就撑着身体倚靠在床头,默默的摸上了自己的脉搏,黛色的远眉轻嘲的飘上了一抹倦怠。手指还未离开手腕,就听见门帘被掀动的厚重声响,骆蝉以为会是去而复返的萧墨翎,抬眸一瞧,却是同样一脸疲惫之色的风旒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