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善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呆在原地,嘴唇嗡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见状,裴先生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语重心长,“嘉善,先生明白你的疑虑,但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有所依据,不可轻易妄下结论,否则便会酿成错事,明白了吗?”
“学生……学生记住了。”
……
另一边,沈遇离开学堂,然后去城门找了辆去邻县的骡车,付了两个铜板当车资。
驾车的是个老人,车上还坐着个老婆婆,他们老两口的女儿外嫁,在前两天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们便是去参加外孙的洗三的。
说起这事儿,老两口都是乐陶陶的,一路上话不停,跟沈遇聊了不少。
在听到他已经成婚之后,还有些遗憾,他们家可还有个没嫁人的小女儿呢……
昨夜刚下了雪,这一路上并不好走,骡车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到达安平县。
在城门处下了车,与老两口礼貌道别,沈遇寻人打听到顺义赌坊的位置,走了过去。
顺义赌坊在安平县的南边儿,这一块鱼龙混杂,秩序混乱,平日里便是各类三教九流之人聚集的地方,越往这边走,他脑海中关于此处的记忆便逐渐苏醒,越发清晰,也想起了原主欠下这笔赌债的前因后果。
原主来到安平县找他姐姐要钱,却被直接拒绝,甚至被毫不留情地轰出家门,原主心里气不过,憋了一肚子火,索性跑到赌坊去赌钱,一开始还赢了几把,赚了些银子,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越赌越输,越输越赌,直到最后欠了赌坊三十两银子,才堪堪清醒过来。
想到这里,沈遇了然,难怪方才在学堂前碰到原身阿姐的时候,对方的反应如此冷淡。
他收起思绪,继续循着记忆继续往前走。
要是没出错的话,顺义赌坊应当在这条巷子的最深处。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近来被安平县令整治过一遭的原因,巷子的样貌似乎与原主来过的那次不尽相同,明显变得干净整洁了许多,闲汉与乞丐们也少了,走在巷子里,那种被人在暗中窥探的感觉似乎消失了。
他一路走到赌坊门前,入口处并不起眼,整间房子亦是不新不旧,跟小巷是同一个风格,除了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顺义”二字,并无其他,屋檐下只有一个裹着棉袄的人,正靠着门框打瞌睡。
哪怕站在台阶下,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嘈杂声,赌徒们狂热的叫喊,骰盅与骰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沈遇下意识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如常,抬步上前。
刚上台阶,门口的人就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来找人的?”
沈遇点点头,将来意告知。
对方听完,纳罕地看了他好几眼,小声嘀咕起来:“怪事,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主动来还赌坊的债……”
嘀咕完又道:“行吧,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问问少东家在不在。”
沈遇颔首,“多谢小哥。”
没过一会儿,这人就走了出来,冲他挥了挥手,“算你运气好,少东家正好没出门,跟我来吧。”
沈遇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
从嘈杂难言,气味难闻的厅堂经过,自拐角处的楼梯上楼,一直走到二楼尽头的房间门口,引路人带着他推门进去,低声通报了一声:“少东家,人来了。”
“那就请进来吧。”
沈遇顺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了一副意料之外的相貌。
说是少东家,但看着却是中年人的样子,不胖不瘦,看不出高低,穿了件靛蓝色的棉袍,留着几缕山羊胡,手中正握了根笔,低头在写着什么东西。
不像是赌坊的主事人,倒像个账房先生。
钱康抬头瞧见沈遇,便和颜悦色地邀他落座,“沈郎君是来还银子的?”
沈遇点点头,从袖中拿出装着银锭的钱袋,搁在桌案上,“一共五十两,一分不少,请少东家过目。”
“好说好说。”
钱康打开钱袋看了一眼,随即便转身从背后的书架格子中拿出一个小匣子,不多几时,手中就多了一张借条,推到沈遇面前,“物归原主。”
沈遇认真看过,的确是原主先前写的那张,当场撕成几片,收在袖中。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心里的大石落地,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多谢,不便打扰少东家,在下先行告辞。”
“且慢。”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对方忽然出声叫住他:“沈郎君留步。”
对上沈遇疑惑的视线,钱康捋了捋山羊胡,笑呵呵地问:“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沈郎君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