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笑问刘晔道。
刘晔微微一笑,他明白,陛下这是在敲打自己,之前曾经劝阻加封孙权一事。
刘晔毕竟是臣,且是一个懂得揣测上意的臣子,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陛下洪福齐天,吴王既已上表请讨贼寇,陛下自当答复之,以嘉其心。”
曹丕此刻心情大好,他笑道:“子扬言之有理。卞兰,帮朕写一封回信给孙权,就说:“昔隗嚣之弊,祸发栒邑,子阳之禽,变起扞关,将军其亢厉威武,勉蹈奇功,以称吾意。”,另外,再让中书省拟一份诏令,就说,以荆、扬、江表八郡为荆州,以吴王孙权兼领荆州牧;荆州江北诸郡为郢州,以故荆州牧征南大将军、昌陵乡侯夏侯尚,为郢州牧。”
“唯!”
散骑常侍卞兰接了口诏,立即便着手准备去了。
曹丕又笑道:“朕听说,刘备此番东下,与吴王交战,树栅连营七百馀里。以朕之见,备不晓兵矣,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刘备,必败无疑!”
“陛下圣明!”
群臣一揖而拜。
——
北郊,尚未散尽的寒意,随着春风,吹入长亭。
于圭为父亲添着温酒,似乎是不愿过早的说出临行前的告别,父子两人就这样,举樽沉默了好一会儿。
“圭儿,时辰不早了,饮下这樽酒,为父便要启程了。。。。。。”于禁微微一笑,一仰头,便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父亲。。。。。。”于圭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笑了笑,举起酒樽,也是一饮而尽。过了一会,于圭也是微微一笑,他轻轻放下酒樽,朝父亲行了一礼:“保重。。。。。。”
“好。”于禁置下酒樽,便起身离席,就如同于圭儿时送父亲远征一般,于禁这一次,依然没有再回头。于圭就这样,目送着父亲年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北方的微风之中。
往日,总是祈求父亲凯旋,而今日,于圭却只愿父亲一路平安,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奢望。
于禁并没有让随行的扈从一并北上,而是自己独自一人,信马由缰。
他太想好好的看看这片锦绣江山了。这是他伴随先王、与兄弟们一同一戈一矛、一刀一剑打拼出来的锦绣江山啊。
一路上,他看着那曾经伴随着先王踏平的江山,看到了战火平息的祥和中原。
想当年,自己拔广戚、破吕布、攻定陶、围雍丘,每一战都是那么酣畅淋漓。
还有先王曾经对自己的评价:
“虽古之名将,何以加之?”
身为战将,能有如此待遇,夫复何求?
自己即便是为先王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自己曾经的梦,不就是这样的吗,为后世子孙打下这片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天下。。。。。。只是,没有人会记得自己这个曾经的将军吧。
往昔如梦,一如白驹过隙、亦如白云苍狗。
于禁取出随身携带的北方夏鸡鸣酒,这是北方百姓最常做的酒,前夜酿存,翌日鸡鸣即可启而饮之。
他美美的饮了一口,这北方的风,这北方的人,还有这北方的酒,于禁已然深深沉醉在其中了。他不禁轻声说了句:“久违了。。。。。。”
春风一度,又一度,却始终无法渡人。
河北邺郡,太祖高陵。
数年前,一直待自己如同手足的先王,这世上自己仅存的知己老友,便在这北方逝去,埋葬在了这邺郡。
临终前,他还依旧念着于禁这个老朋友,只不过,更多的是一丝怨念,怨于禁为何与自己相知相交三十余年,到头来却还不如庞德一个降将。
于禁望着先王曹操的高陵,慨然长叹。他取出身边另一壶未启封的酒,祭洒于地。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孟德,看到如今的天下,你我日后,都可含笑九泉了吧。。。。。。”
他终于称呼了他一句孟德。
高陵的祭祀庙屋,虽经受了数年的风霜雨雪,但看起来仍极是巍峨。
那厚重的庙门,石街上青绿的苔痕,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先王灵位,都让于禁恍然若失。
他静静的看着庙堂内的一事一物,蓦然瞥见了那墙壁上不久前的增添的壁画。
画中人,乃是战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