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河流泛滥盛典将要降临时,有许多工匠在这里制作木材、黄金、珐郎与象牙的护身符;也有裁缝专门设计参拜所穿的昂贵的细亚麻长袍,以及园丁精心养护的用来供奉神前的美丽花束。
神庙还是教育中心,为埃及及周边国家培养擅长读写的书记官。总之是个人流庞杂、又极受重视的所在。
赛那沙被带进一间有四根柱子、墙上绘有花鸟图案的房间,彩色的石砌地板更增添了几分亮丽,让人恍然错觉自己并不是来看病的。这里是卢克索神庙的深处,医生们专用的隔离区域,因为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卢克索唯有这处后殿是对外封闭的。
不过让赛那沙意外的是,伊尔邦尼竟然也跟过来了,原本他想让其留在使者府邸整顿使团的。
“我与法老谈话的详情并不能告知你,不过法老对查处阴谋分子的事情很消极,而阴谋分子利用了我西台国进行栽赃。”赛那沙吊着手臂,对伊尔邦尼要求道:“你替我回去整顿,将使团总管抽五十鞭,下回若有物品遗失,我会直接要他的命。”
伊尔邦尼耸耸肩:“我是很想帮您处理这件事情,赛那沙皇子,不过……我可能也要住进神庙。”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也许您下地反比我快,毕竟您伤的是手。”
赛那沙狐疑地看着伊尔邦尼,并不是说他对伊尔邦尼有什么想法,而是这位聪明绝顶的书记官除了凯鲁皇子,对一切人或事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哪怕对方是赛那沙。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仗势推脱责任,伊尔邦尼破例解释了两句:“托您的福,既然这回有御医效劳,我也得把我的旧患一并解决了。”
“你是书记官,唯一的职责就是坐着记录文书,难道这样也能病倒?”赛那沙不放弃地追问。
伊尔邦尼有点恼了,语气不似从前平稳:“实不相瞒,就是坐出来的毛病!”
这时蒙妲丽带着一个小小的少年走了进来,外面一群上完象形文字解析课的未来小书记官探头探脑,赛那沙甚至听到隐隐约约的议论:“看,那两个都是西台人!最最野蛮的高原民族,大绿海海的野心分子!”
蒙妲丽皱着眉头赶走了他们,然后教训那个小少年:“穆萨,我告诉过你,不要让你那群小跟班闯进来!”
那小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棕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不服气,蒙妲丽朝他脑袋上挥了一巴掌,他却依然拿眼白看着赛那沙和伊尔邦尼。
蒙妲丽觉得略略尴尬,勉强介绍道:“这是穆萨,他因为成绩优异已经从文字书写班毕业了,最近在跟我学习医学与药理知识。”
穆萨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来补充一下,我的父亲是法老的文书总监耶尔古拜。”
这下赛那沙知道穆萨的敌意来自哪里了,虽然法老下了封口令,但是耶尔古拜却是现场目击者和知情人,在他眼里,西台皇子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嫌疑人,因此父亲的态度难免影响到了儿子。
赛那沙清清喉咙,不打算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而是转问蒙妲丽:“我记得你是……”赛那沙想说肛~门守护者,然后觉得那太不雅了:“我记得你是肠胃方面的医生,但我伤的是骨头。”
蒙妲丽淡淡回道:“准确地说是肛肠科的医生,不过你的医生稍后就来,你不是我的病人。”
她那双眼睛在看到病患的时候才会闪闪发光,于是她双目熠熠生辉地盯着伊尔邦尼:“现在我们要开始诊查病情,你,趴到另一张床上去。”
赛那沙似乎明白了什么,同情地看着伊尔邦尼。
伊尔邦尼既然前次答应了看病,此时就不会扭扭捏捏,干脆利落地趴在房间另一头的床上。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女医生,眼里看到的只是肛肠,没有病人。
他只觉得双腿一凉,宽松的袍子哗啦被掀过头顶,蒙妲丽在手指上套上一截干净的羊肠,开始接触伊尔邦尼的病痛部位。头顶隔着一层亚麻布料,一切动静都像从天边传来的一样,伊尔邦尼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纤长的手指滑进去的时候,伊尔邦尼难耐地动了两下。
蒙妲丽轻轻拍了拍他的臀部,柔声而严厉地要求他别动,伊尔邦尼闷哼了两声,强迫自己放松。
蒙妲丽轻柔地按压了两下,问穆萨:“看明白了没有?手势尽量要轻,不然会戳破脓血,正式医治的时候我会带一根导管过来,把血放干净。”
男孩子看得啧啧称奇,不时发出疑似嫌弃的声音,半晌他悄悄拉了拉蒙妲丽的衣服问道:“我可不可以出去了?这东西像颗烂熟的无花果。”
蒙妲丽朝他挥挥手,男孩子羚羊一样窜了出去,好一刻蒙妲丽才抽出手指,用一小块麻布裹住羊肠套子,吩咐穆特拿去烧了,一边解释伊尔邦尼的血肿程度不容乐观,建议尽快手术。
赛那沙只觉得不忍直视,憋不住开口建议道:“可不可以给我们两人单独的房间?”
蒙妲丽还没有想好怎么婉拒,穆特已经冷笑道:“西台人,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卢克索穆特女神庙,是全埃及医生的圣地,每天有数不清的求学医者和病重患者等待召见,你们能分得一个房间而不是住在院子里,已经是法老给的天大脸面了。”
这小子脸上得意洋洋,蒙妲丽不得不又严肃地教育了他,才对赛那沙解释:“穆特态度不好,我代他道歉,但他说的是事实。你们都不算非常严重的病患,就请将就吧。”
一大一小事后相携离开,赛那沙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如何安慰伊尔邦尼才好,这时骨科的医生已经远远朝这里走来了。
伊尔邦尼“刷”一下将袍子撸下来,面朝着墙壁,闷声道:“皇子,请您不要同我说话。”
与此同时,底比斯皇宫的上空却有一只秃鹫略过,秃鹫是不祥之兆,法老想也没想,让人拿来自己金合欢木所做的硬弓。
那秃鹫不知为何飞得极低,即便是图坦卡蒙的臂力,竟也一箭将其射了下来。
阿蒙大祭司立刻被宣召,纳菲尔提提皇太后及宰相等重臣也匆匆赶到了现场,法老将弓箭扔给卫兵,指着地上的死鸟对大祭司道:“剖开它,告诉我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身为阿蒙大祭司并非只会敛财揽权而已,他必然具有极其出众的领悟,才能与众神接近。抖着白胡子的老祭司将鸟身里的内脏一一取出,按照天上星宫的顺序排列,几块内脏里滴出的血都往东南方向流去。
在底比斯城的河对岸,东北是卡纳克神庙,东南就是卢克索。
法老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纳菲尔提提皇太后立刻叫嚷道:“图坦卡蒙,卢克索神庙里是不是进了不该进的人!”西台皇子受伤入内治疗并不是秘密,但是现在神谕就在眼前,西台刚刚还灭亡了米坦尼,皇太后根本压抑不知自己的冲动:“把西台人赶出神庙,不但要赶出神庙,西台人往后都不能进入埃及一步!”
“皇太后!”法老一直等到这愤怒的中年女人叫嚣完毕,才严厉地回答:“这里不是米坦尼,这里是埃及,西台是为了和平而来的。况且卢克索是女神庙,并不是帝国的中心,我不认为在那里有任何阴谋诡计能够动摇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