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则是那孙如虎毕竟是个外来户,跟这儿谁也不沾亲带故,就一个婆娘在家中,孙如虎素爱仗势欺人,人缘儿自然也不好,他平日里戳在那儿,大伙儿畏惧他,谄媚的叫一声孙老爷,可是现在他掉进河里有这一会儿功夫怕是早就死了,谁会去冒这个风险?
死了也就死了。
大伙儿一开始听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现在却已经平静下来,毕竟乃是军汉,也见多了打生打死的勾当,死一个人,当真是不算什么。
许多人都已经回地里耕作去了。
倒是董策,一个劲儿的在那嘟囔:“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有个军汉听到了,冷笑一声,不屑道:“就你那胆子,用不着你说,大伙儿也都知道不关你屁事?”
董策恍若未闻,还在那儿打摆子。
那军汉也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摇摇头走了。
他却是没发现,他离开之后,董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寒光。
只是,他没瞧见,却是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眼帘之中。
之前给董策求情的那老军缓缓的走到他身边,在地上坐下,头朝着另一边,低声道:“二郎,莫要做戏了。”
董策似乎是没听见,眼神依旧空洞而涣散。
看到他这幅表情,那老军且并未生气,他已经出现了深深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不知道二郎你怎么转了性子,但老叔还是很欣慰啊!”
董策身子一滞,只听他继续低声道:“要说对二郎你的了解,这十里铺谁比得上我?若是以前的你,挨打定然是不敢跑的,而且你水性极好,若要救一个人,绝对不会救不上来,还有,以你过去的性子,是根本不会救他的。”
他身子往董策这边凑了凑,眼中有光芒在闪烁:“二郎,杀得好!那杂种欺负了你这些年,又占了大人的宅子,大人的地,你早就该宰了他。”
董策看着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柔软。
这老军名叫黄季,跟刘季的那个季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命没人家好,本事没人家大就是了。
四章 无波也无澜
他是这十里铺的老卒,也是世袭的军户人家出身,当初董策的父亲任贴队官的时候,是总旗的官衔,而黄季便是他当时手底下最得力的一个小旗,同时也是他的管家。两人的关系之亲密,可见一斑,既是上下级,也是手足。他是看着董策和他哥哥长大的,只唤他二郎,这些年来,多亏了他照拂,若不然的话,董策就不是让人欺负那般简单了。按照大明的规矩,边军南兵也就是客军,每月有饷一两五钱,本色米五斗,家丁每月有银二两三钱五分,北军每月止有米一石折银一两。
明季末年,克扣成风,自上而下,无有禁止。别人的饷银多半克扣七成,还给你留下三成来到手,董策好欺负,他的饷银从来都是被克扣了的,若不是黄季把他的饷银拿出来,怕是董策已经饿死。
所谓忠义,不过如此!
董策微微侧了侧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滴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季叔,这些年,多谢了。”
黄季脸上微现怒容:“自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你若再这般,我便不认你了。”
“侄儿失言了。”董策微微一笑:“今日的董策,已经不是昔日之董策了。季叔,这里不方便说话,明日咱们找机会再说。”
董策似乎是缓过劲儿来了,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向着堡里走去。
他那鹤立鸡群的壮实身板儿的到着实是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都是打眼儿偷偷的瞧着,心道这癞狗子虽说窝囊憨傻,可那一身腱子肉当真不是假的,不少人的眼光便是挪到了他的胯下,董策那只穿了一身鼻犊短裤,也已经湿透了,便彰显出下体那硕大的轮廓来。
不少女人都是偷偷的咽了口唾沫,有那骚浪的,下体便已经湿了。心里盘算着怎生把这后生给勾上床来,这混小子怕是还未曾尝到过女人的滋味吧?
这十里铺乃是镇羌堡下属,镇羌堡位居于九边要冲,隶属于阳和卫,而阳和卫隶属于大同镇总兵辖下,这里是整个九边的最外围,数十里之外,便是长城的地盘儿了。为了防备鞑子的入侵,这里的寨堡修的很是密集,中型的寨堡三五里便是一个,至于火路墩更是达到了几乎一里一个的程度。
可惜这些耗费了几千万两白银,几乎把大明的血液给抽干净的工程,对于鞑子还是没什么用,后金铁骑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一般。
十里铺居住了百多户人家,四百多口人,算是不小的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守军家眷。
为了防备鞑子,九边的堡寨有个共同点,无论大小,都是城墙高耸,十里铺周围不过二里又五十步,城墙却是足有十三四米高,都是用大青砖砌成,底下是麻石打的根基。这会儿城墙上也有人站岗放哨。
外表光鲜,进去之后才能发现其中破败,主街道坑坑洼洼,走得很不舒服,两旁一道道狭窄的巷子,布满了低矮破旧的土屋坯房。到处是垃圾和鸡鸭猪粪,街上污水横流,散发着一股股味道。匆匆而过的男女大多脸有菜色,身材干瘦,神情麻木,很多小孩甚至没有衣服穿,只是光着屁股到处乱跑。
董策不由得心有所感,这些军户好歹还是有军饷拿的尚且如此,明末百姓穷困,可见一斑。
也难怪李自成张献忠群贼奋勇而起,陕北连年大旱,朝廷又是往死里催逼,加征辽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