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新一轮的催婚好几天后才逐渐淡去,但她说的话,却留在了我心里。有些还是有道理的,可是,她说我不比秦勇差,我觉得多少带点儿偏爱,人家好歹也是刺史府捕快,别的不说,那一身衣裳和佩刀就够气派了。
不过,好在我已习惯了自我安慰,虽然我就是个卖豆腐的,可是最近的生意确实不错,论挣钱,我应该也不比他们当捕快的一点儿死俸禄要少吧?
以前的一桶豆花基本不够卖,为此我和阿娘又改变了一下经营方式:豆腐还是两箱子,而豆花却加了量,并换成了两只较大的铁皮桶,因为阿娘挑起来更轻便。
“给你放这儿了,篮子给我。”阿娘卸下担子,揉了揉肩,从我手里拿过篮子,又走街串巷卖她的女红去了。
我照例将一箱子豆腐搬去了后厨,然后在客栈的屋檐下支起摊位来,还在柱子上挂了牌子,标明了价格,如此也就省了些口舌了。
“给我来一碗豆花,端到屋里来。”
“给我也来一碗。”
“来一块豆腐。”
……
天色越来越亮了,江湖客栈门口聚集的人也多了起来,有报名了等着考核的,也有大老远听到消息赶来报名的,不过,更多的人是为了看热闹,当然了,像我这种趁机赚钱的也大有人在。
“叔叔,买花儿吗?刚采的。你闻闻多香!一会儿送给穆娘子,她肯定喜欢。”连七八岁的小女孩也能一天轻易卖出一篮子花,挣上十多个铜钱了。
“这是上好的胭脂,要不要看看?”卖脂粉的女子也时不时过来吆喝几声。
“想住江湖客栈吗?那要提前约,我手里还有一个名额,郎君可需要?”又有人神秘地说。
“干什么呢?都排队,把队排好了!要想见到穆娘子,就按规矩来!都别挡着路了!”几个膀子上系着红绸缎的人不时呵斥道,维持着秩序,有几个是天眼队休息的捕快,还有几个以前还和我在一起给人家建过房子。
……
我边忙碌着边抽空偷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不知为何,都一个月了,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还是有几分虚幻。
我长这么大好像还是几年前见过一次大户人家拋绣球选亲,可也没有这么大的阵势。
此刻,孙辰贤的桌前已围满了报名的人,先登记,然后领体检表,还要到回春堂去排队体检。
据说李回春每天都只看一百个号,诊断合格了到再回中间这队把体检表交给福伯。福伯会发一个绿牌子,上面写有日期和号码。
从前天,也就是十月初八开始,拿了绿牌子的人开始去最西边那队排队,等着接见,每日限定一百人。而见的人却不是穆娘子,而是穆府的管家和丫鬟,并回答一些他们的问题。
达到要求了,管家会给一个红牌子,拿了红牌子才可以约时间见到穆娘子。若是穆娘子觉得还行,便会送一个荷包,再等着最终的比试。
我观察了几天才弄清了这么复杂的步骤,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突然觉得自己何曾幸运,不用像他们一样过关斩将就成了穆娘子的朋友。可又觉得有些遗憾,自己终究还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勇气像他们一样去追求自己心中所爱。
爱?他们爱穆娘子吗?
当然不是。他们中的有些人或许连穆娘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那他们的目的何在?
是为了靠穆娘子的关系结识穆县尉,然后再巴结钦差飞黄腾达?还是只为得到这座江湖客栈成为新的东家?
穆娘子……
方老伯偷偷告诉我,她根本就不在客栈。她是害羞吗?应该不会。她是真心要征婚吗?还是因为秦勇的懦弱心中一时气愤?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小穆的一个荒诞的计划———通过穆娘子全城征婚,趁乱引出吐蕃细作?
我突然又有几分烦躁,不知这闹哄哄的场面何时才会谢幕。
“李兄,生意可好?”
我正收拾着碗,抬头一看倒是愣了:“杨兄,你怎么来了?”
杨墨生低头一笑,从袖子里露出半块绿色的牌子来:“额……呵呵,来凑个热闹。前面还有十个人呢。”
我大感意外:“你……你也来征婚?”
“嗯。”杨墨生有些难为情,脸一红,帮我收拾起另一桌的碗来。
“你可有见过穆娘子?”
“没有,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见不到呢?”杨墨生朝门内看了一眼:“一晃在你家也住了半个月了,可毕竟是租的房子,若是有个机会,能在襄州有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处,那该多好!”
“你是为了客栈?”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书生,心中升出几分厌恶来。一直以来听他背书,我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才子,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如此世俗之人。
“是。每个人都会有欲望,只是看自己敢不敢承认。”杨墨生肯定地答道,双眼盯在我脸上:“我那天报名时你就在这儿卖豆花。我见你一直心神不宁地在朝客栈里面看,可是也想将这客栈据为己有?如若那样,你也就不用借着人家这一片屋檐了。”
“我没有报名。”我轻轻叹了口气,扬了扬双臂:“我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她?要是她知道我也报名了,到时候做生意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