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从不愿示弱于人。可不知为何,见着他那么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嘲弄地看着我笨手笨脚地骑马,眼泪就忍也忍不住,只觉得满腹委屈。”
我心中含着酸楚,笑说:“他后来肯定不会再嘲笑姐姐的!”姐姐笑说:“那你可错了!他哪天能不笑我?他从小在世井街头混大的,惫赖不过,又读了些书,嘴巴一点不饶人,粗有粗的说法,雅有雅的说法,总能让他挑出毛病来。”
“那姐姐不生气吗?”姐姐嘴角抿着丝笑,出了半天神才道:“怎么不气呢?可他说,就是喜欢看我生气的样子,说这样才活色生香,象个年轻姑娘,说我平时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象个精致的木偶人。”
我看姐姐有些累了,忙道:“姐姐,你先睡一会吧!”姐姐忙睁开眼睛看着我道:“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这些话在我心里藏了很多年,说出来能舒服些。”我笑说:“我一直在这里陪你,等你睡醒了,我们再接着说。”
她依言闭上了眼睛,忽又睁开“你不用回宫里去吗?”我道:“我就陪着姐姐,不回去。”姐姐微弱地笑了下道:“这么不合规矩的事情,皇上都能准,我也可以放心走了。”我笑着说:“姐姐放心,皇上待我很好,以后我不会再吃任何苦的。”姐姐凝视了我一会,点点头,合上了眼睛。
我轻轻下床,拉门而出,欲找丫头备些热茶。看到八阿哥正低头立在窗下,见我出来,忙扭转了脸,一言不发,转身匆匆而去。我提步欲追,却又站住,我能说什么呢?有些伤痛不是言语能安慰的。何况我的安慰,对他而言也许根本就是伤口上的盐。
巧慧在身后低声道:“小姐,该用晚膳了。”我摇摇头,目注着姐姐未语。巧慧低声说:“待会主子醒来还要小姐照顾呢!小姐还是先垫垫肚子吧!要不然哪来的力气照顾人?”我点点头,随巧慧出来,叮嘱丫头姐姐一醒就来叫我。
正坐在炕上看丫头们置菜,门帘挑起,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进来。丫头们忙请安,我愣愣看着他们,待满屋子仆妇都退出去,才反应过来,跳下炕请安。
十阿哥道:“后日我要去喀尔喀,这一去只怕要一年半载,来和你道个别。”我抬头想问为什么,可瞬即苦笑起来,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胤禛下的旨了。
十四进屋后一直静默地看着我,我回避着他的眼光。半晌后他问:“你现在过的可好?”我点点头未语。他道:“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他算怎么回事?他若真要你,就该册封你。若不要你,就该放你出宫。可你现在算什么呢?说你是宫女吧,可听说高无庸在你面前都只有低头回话的份,说你是主子吧,你这又算哪门子的主子?”
我低头默默凝视着桌上饭菜,十四重重叹口气道:“我永远弄不明白你心里想些什么。女人最看重的名份,你也不上心。”
十阿哥道:“十四弟,别再说了,你还嫌她心里不够苦吗?”十阿哥替我碟子里夹了菜,“先吃饭吧!”我吃了一口,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又搁了筷子。
十四道:“九哥上个月就被派往西宁驻守,十哥后日去蒙古,我估摸着下一个就该是我了,不知道他打算把我放到哪里才能安他的心。若曦,你想出宫吗?”
我低头未语,十阿哥道:“从来就不是她想与不想的问题,不止是她,就是我们,现在又有什么是自己想或不想就能做与不做的呢?”
十四往我身边靠了靠,头凑在我脸旁,盯着我问:“若曦,你自己心里究竟想是不想?”我蹙眉默了半晌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想,有时候又割舍不下。”
他坐直身子,笑了几声,道:“你是舍不得他。”我心中酸楚难言,十四一语言中我心事。
“小姐,主子醒了。”小丫头在外叫道。我忙下炕欲去,十四拽住我道:“若曦!”我回身看着他,他问:“还记得当年在浣衣局和你说过的话吗?”我问:“什么话?”他苦笑着摇摇头,叹口气,放开我道:“没什么,你去吧!”
我看他面色抑郁,有心问清楚,可又惦记着姐姐,犹豫了下,还是匆匆出了屋子。
一进门,看见姐姐正坐在梳妆台前,巧慧给她梳头。忙赶前问:“姐姐不躺着歇息吗?”姐姐笑指着几个簪子问我:“你说戴哪个最好看?”我仔细打量了姐姐一会,拿起一根成色普通,样式简单的玉簪道:“这根好,和耳坠子相配!”
姐姐笑说:“这副耳坠子是青山送的,他见我戴着,肯定很开心。”我一面替她插簪子,一面强笑道:“肯定很开心。”
巧慧打开箱子问:“主子想穿哪套衣服?”姐姐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道:“那套湖水绿的骑装。”巧慧犹疑地看向我,我点点头,她取了衣服出来,两人服侍姐姐穿好。
我看着姐姐已经很累了,劝道:“姐姐,休息会吧!”姐姐摇摇头,吩咐巧慧:“还有鹿皮靴子。”巧慧忙又取了来,给姐姐穿好。
姐姐在我的扶持下,立着在镜前转了转,问:“可好?”我和巧慧都道:“很好!”扶姐姐坐回榻上,她靠在我怀里,脸上带着几丝笑意,默默出神,喃喃道:“青山带我在清晨时,迎着朝阳骑马,阳光让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他却迎着太阳放声大笑;我最喜欢夕阳西下的时候,戈壁上的落日极其瑰丽,半个天空都红彤彤的,他骑在马上笑看着我,头发反射着太阳的光,整个人好象立在火焰中……”
我紧搂着姐姐,她道:“妹妹!我好想回去,青山一定在戈壁上骑着马等我呢!”我深吸口气,强抑住眼泪道:“他肯定在等你。”姐姐低不可闻地笑了几声,忽地扭头看着我说:“可我有些怕。”我柔声问:“怕什么?”姐姐道:“我已经做了一辈子爱新觉罗家的人,我不想再做他们家的鬼,可我怕到了地下,他们也不让我去找青山。”说着,姐姐的眼泪颗颗滚落。
这是祥林嫂的恐惧,姐姐相信鬼神所以幸福地憧憬着离去,可又因相信鬼神所以惧怕婚约在阴间同样有效,何况是皇家的婚约。我想了想,示意巧慧来扶住姐姐,起身道:“姐姐,我去去就来。”姐姐牵住我衣角惊问:“是要你回宫吗?”我摇摇头道:“我出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回来。”姐姐点点头,松了手。
我快步出了屋子,拦住仆人问清楚八爷在书房后,向书房跑去。门口太监看到我忙高声请安,我未理会,直接冲了进去。
八阿哥坐在桌后,看到我从椅上惊起,脸瞬时惨白,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站起盯着我,我上前几步,跪倒在八阿哥身前,连着磕了三个头。他脸色微缓,侧身避开道:“究竟什么事情?”
我仰头看着他道:“求王爷休了姐姐。”书房瞬时陷入一片凝滞中,半晌后八阿哥面带哀凄,笑了几声,坐回椅上笑问:“这是若兰的意思吗?”
十四阿哥道:“册封废除福晋都要皇上下旨,岂能说休就休?”我跪爬到八阿哥腿旁道:“皇上那边我会去求的,但此时进出宫还要好长一段时间,只求王爷先答应。”八阿哥靠在椅上,半闭着眼睛,笑了再笑,却无一语。
我看着八阿哥求道:“姐姐在这个府里已经困了一辈子,如今只担心自己就是做了鬼只怕也不得自由。你一直都知道姐姐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他们阴阳相隔二十多年,求你给姐姐自由,让她安心地去找自个的心上人吧!”八阿哥脸色越发惨白,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脸色怔愣,惊异地看看我又看看八阿哥。
十阿哥上前搀扶我,“若曦,起来好好说话,王公皇子休福晋非同小可,必要皇上先准了才行,否则定会被议罪。”
门外忽传来几声脆笑,八福晋掀帘而入,冷笑道:“议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真若有心定罪,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