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琥你放心,朕一直将这事放在心里。”他抬起头,眸光坚定,有若向天神预告。“到了天首山祭坛前,朕会祈求天神赐下一位我心所喜爱的女子。”
“父皇和母后一定会保佑皇兄!”穆匀琥也站起身,神情热烈地道。
三年了,也是时候了。穆匀珑垂下眼帘,神色转为沉静。
东海一带海盗作乱多年,他十八岁至二十岁那两年并没有太多时间在外游历,顶多出门几日便回京襄助父皇治国,并往赴东海平靖战事;直到满了二十岁,母后见他仍无合意对象,开始着急,准备为太子选妃。
这下子可轰动了,上王公侯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大家忙着帮女儿画像,盼望太子看上自己的女儿,好能嫁入皇家,得到尊荣的专宠。
天有不测风云,皇后突然急病三日而逝,皇帝难忍哀伤,七日后也因心疾崩卒,皇后皇帝先后过世,举国震惊哀恸。
穆匀珑怆惶接下帝位,婚事被抛到了天边;他立下守丧三年的誓言,戮力国事,务求百姓安居乐业,以不负父皇母后在天之灵。
“皇兄这回出门,说不定有机会找到对象喔。”穆匀琥明白自己不小心勾起了兄长的心事,故意兴高采烈地道。
“才十天半月的,不可能。”穆匀珑露出微笑。
“怎么不可能?”穆匀琥大摇其头,双手夸张地比划着。“别说皇兄的身分,光这身材,光这长相,一出门就吸引姑娘们的目光了。”
就是说嘛,瞧那高大挺拔的身形,不管往哪边一站,端的是英武逼人,万众瞩目;一对浓黑的剑眉正好刻划出皇兄刚毅的个性,而那双眼睛总是绽放出自信的光芒,教所有的臣民景仰崇敬;再看看轮廓分明的黝黑脸孔,既是高原驰骋的豪气男儿,也像是低吟诗句的斯文儒士……
“看完了吗?”穆匀珑挑了眉。
“呵,请恕臣弟失礼。”穆匀琥忙打个揖,拿巾子往鼻子乱抹一通;这样流口水,不,流鼻水看着皇帝哥哥真是不敬啊。
“常安,打一盆热水进来。”穆匀珑唤着帐外的侍从。
弟弟为他费心了。
他是有选择皇后的自由,可弱水三千,他要如何寻觅心之所望的那一瓢呢?短短的十天半月,实在难以得偿所愿。
过去不是没有选后大婚的前例,当初母后也是打算以选太子妃的方式为他娶亲;也许经过特别的拣选,更能找到适合母仪天下的皇后吧。
“婚事等朕回来再说。”穆匀珑不再记挂此事,掀帐而出,再回头道:“你打理一下,陪朕一同去看那只大老虎抬上车了没。”
“是。”穆匀琥接过常安给的热巾于,捣住鼻子,赶忙跟上。
大风飞扬,天光云影快速移动,越过了草原,越过了地上忙碌的人们,越过了逃过一劫、正在喝水的水麝,翻山越岭,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巍峨高山,将皇帝的心愿率先传达到了最遥远的天首山。
青檀镇,依山傍水,丘陵起伏,绿林蓊郁,清澈的溪水婉蜒而过,岸边垂柳处处,有妇人洗衣,老牛喝水,儿童嬉戏。
一溜竹篱迤逦展开,上头攀爬着巴掌大的毛绒绒绿叶,一朵朵嫩黄小花害羞地躲在枝叶之间,也有花开结实的,吐出饱满肥胖的丝瓜。
“这日头正好。”
大屋前,圆脸圆肚的年轻人抬起头,十分满意今天的好天气。
他从竹篓里抱起一大把线香,乎整铺放在竹架上,思量着等晚上收回避开露水,照这样晒上三天就成了。
“请问这里是阿甘香铺吗?”
陌生的声音传来,他转身看去,竹篱边站着三个大男人,各自牵了黑马、栗马、棕马,人高,马大,顿时让屋前小径显得拥挤不堪。
为首的正是微服私行的穆匀珑。他穿着玉色衣袍,腰系天青丝绦,一身净爽,有如一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贴身侍卫孟敬和潘武紧跟在后。
“阿甘香铺?”郁相甘搔了一下头。他没有招牌,熟识的乡亲要买香,直接进门就是了,从来没有外地人会跑来这乡下地方买他的香。
“立雪寺的供香是你这儿做的?”穆匀珑又问。
“大和尚介绍你来的?我就是阿甘啦。”郁相甘圆眼发亮,双手张开,比向铺了一大院子的线香,得意洋洋地道:“我家的香可特别了,祖传五代,特制秘方,要什么香味就有什么香味。这边晒着的线香还不能卖,屋里头有一些线香和环香,进来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