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一做答后,他才冲温大队诡秘地笑笑:“这个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这话使我更是如坠五里云雾。
老耿把目光转向我:“这个月接见完了,就要考规范了,背得怎么样了?”
我说:“差不多了。”
老耿随手翻开一页《规范》,随便提了两条,我都有些犹豫,他不禁板起脸望着我说:“不熟练,你怎么搞的?”
“这些天净忙活写材料了。”
“考试的时候,人家不会听你解释原因,不会就是不会,没有二话,不许减刑!我就是担心你大意,才专门跑来一趟,果然你不上心。”
我心说:“要不为减刑,我要背这些我变四个爪爬的。”可嘴上必须唯唯诺诺,并且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人家。
温大队笑道:“好在还有时间,回去抓紧背吧,咱这里还好说,减刑前监狱局还要抽查,一点儿也不敢含糊啊。”
老耿的脸色温和下来:“麦麦,我来就是单独督促一下你,要认真对待减刑的每一个细节,只有你做到最好,我才能少背包袱,我是不是也挺自私?”
我赶紧笑道:“我明白,您那是真的关心我。”
老耿笑笑,接着问:“从这个月开始,又恢复面对面接见了,我帮你安排一次直接见面,不过千万不能违纪,回去看看规范里都有什么具体要求。”
我喜形于色地说谢谢,他又问:“你现在还符合一个条件,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要不要把家属接进来住两天?”
温队说:“一晚上200元,吃住全包括了。”
我的心突突疾跳了几下,但没怎么考虑就笑着谢绝了:“不用了,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减刑顺利的话,春节前后就可以回去了,好感觉都攒着吧,不提前消费了。再说,住过的人回来都开玩笑啊……”
看我笑着住口了,老耿笑问:“开什么玩笑?”
“他们说那是花钱嫖自己老婆,欢乐并别扭着。”
“呵呵,那些人嘴里还吐得出象牙来?”耿、温两人都笑起来。
临走,老耿告诉我:“这里有什么困难,不方便找我的,就直接跟温大队说。”然后和温大队交换了一下目光:“最好不要听底下那些人乱出主意。”
我不知道这个“底下那些人”指的是老朴他们还是犯人。
因为这一个月的忙乱,11月的接见来得很快似的,在老耿的安排下,我第一次走进了一楼的接见室。原来这里也是分档次的,一些人在大厅里和家属见面,还有一些人可以到单独的接见室里,和亲属做更近距离的接触。
我进的就是那些单独接见室的一间。仿佛饭店里的雅间。
老耿没有亲自出面,一路由郎大乱带着我进去。琳婧带着女儿,和游平、藏天爱已经等在里面,挤坐在桌的一侧。看我进来,他们立刻活跃起来,脸上都笑开了花。
按规定,我单独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和他们面对着。我伸手把女儿先抱了过来,女儿很顽强地抗争了几下,眼里汪起泪来,马上就要哭出声来的样子,琳婧赶紧把孩子接了回去。我心里空落落的。
藏天爱浅笑道:“你再不回家,闺女真的不要认你了。”
郎大乱说:“你们聊吧,我在门口抽支烟,别搞框外的事儿啊,出了毛病,耿科长我们俩都不好说话。”
游平听说他要出去抽烟,立刻塞给郎大乱一盒三五:“抽这个吧。”
郎大乱小小客气一下,就接了,边走边说:“接见室里面不许吸烟啊。”
我看郎大乱站在大玻璃窗外抽起烟来,扭回头对藏天爱笑道:“这个家伙拍你姐夫马屁啊,大巴掌抡得山响,刚提拔的大队长。”
当着琳婧的面,我约束了一下自己,没有跟藏天爱开“咱姐夫”一类的玩笑。
一开始聊,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减刑的消息告诉他们,琳婧说他们已经先知道了,我笑道:“老耿够把闲儿的,这个惊喜应该留给我自己传达啊。”
藏天爱笑起来:“哎,你不是拐弯骂我嘛,还不是我急着问他,又急着让游平告诉你家里?”
一边说笑着,琳婧突然想起什么来,问我:“前些天有个老头去咱家了,说是从你们队里刚释放的,他说你叫他去的,是么?”
“谁呀?我不知道这事儿。”
琳婧愤愤地说:“那人戴副眼镜,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到咱家说跟你关系特别好,在里面他总照顾你,说你受一个叫老三的人的欺负,那个老三不接见,每个月都敲诈你……”
“哪的事儿!他叫什么啊?肯定是日本儿那个杂种!”我气愤地说:“他就为说这些跑C区转一遭?”
琳婧笑道:“他还说你没钱了,最近又得了点小病,他说转天正好要托关系进来看朋友,问家里跟你有没有事儿办。”
“骗钱啊,没上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