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上朝也成了一件苦差事。
寒冬腊月的时候冻得难受,可天儿一旦热起来了,人也没好受到哪儿去,原本大朝会最是让底下的一些家住的远的大臣们头疼的。
可最近京城的官员们却都一反常态,个个上朝的心比等着抱儿子都心急。
无他,实在是最近上朝都变成了有意思的事儿-----前些天上朝,他们还碰见成国公跟广平侯世子打了一架呢。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得到。
两家的恩怨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儿,闹了一场之后,成国公鼻青脸肿,广平侯世子脸肿鼻青的都回去了,听说是都被圣上呵斥了一番,但是到底怎么样,却没说。
既然僵持着没个说法,那当事人怎么能当没事发生?
最近但凡是跟徐家亲近些的人家,都有徐家的人来报丧。
一下子死了个儿子,又死了个儿媳妇,虽然徐家之前许多事做的有些不地道,但是人家都这么惨了,章灵慧的事儿自然没人再提。
何况章大老爷虽然也不是个东西吧,但是人已经死了。
现在大家对徐家的同情倒是多于当初的震惊。
再说,听去徐家凭吊的人说,徐夫人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人人都知道徐夫人是多宠爱幼子的,这会儿,大家就更对徐家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此时上门的明昌公主就是不忍人群当中的一人,她一见徐夫人,先吓了一跳-----徐夫人从前保养得宜,虽然是当祖母的人了,但是看上去却最多看着像四十的人,可如今两鬓却已经生了白发,脸上蜡黄,看上去真是没了半点从前的精致讲究。
她没来由的眼睛一酸,叹了一声:“你这是何苦呢?”
徐夫人苦笑了一声,急忙上前来给她行礼,被明昌公主一把搀扶住了,才哽咽着道:“说来没脸,儿子犯了这么大的错,虽然他不好,可到底是我的儿子,他现在丢了性命。。。。。我这心里难受。。。。。。”
明昌公主的驸马同样是漳州李家出来的,跟徐夫人这里还带着点儿亲戚关系,后来驸马因为起事丢了性命,可两家关系还是亲近的。
见徐夫人哭成这样,明昌公主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拿了帕子递过去,摇头道:“阿颖这孩子,这回也的确是忒大胆,怎么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宋家到底是皇帝的舅家,在他们头上动土,这也太嚣张了。
徐夫人哽咽难言:“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味的护着他,纵容他,这个孩子也不会那么不知事,他就是玩心太重了,被宋恒教训过一次,就总想着找回场子来。。。。。。我们天南地北的,哪里能料到他会这么冲动?可如今就算是想打他骂他,这都不成了。。。。。。”
徐夫人嚎啕大哭。
看着她哭的几乎直不起腰来的样子,明昌公主心中软了些,忍不住就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也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哀毁过度,让那孩子在地底下不是更不能安心吗?”
徐夫人以袖掩面,好半响才止住了哭声,眼圈红肿的苦笑了一声:“是啊,一个去了,又跟着去了一个,我若是再不撑着,这一家老小难不成都要压在国公爷身上?他年纪也逐渐大了,哪里经得起这么被折腾?”
陆续又有人来拜祭,徐夫人嘴唇干燥的握着明昌公主的手,声音低低的:“多亏了二弟妹帮忙操持,否则的话,我哪里撑得到如今?”
国公府在从前好歹也是煊赫勋贵,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明昌公主也是忍不住唏嘘:“说起来,你那儿媳妇也是没福气,这京城再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婆婆去呢?偏她消受不住。。。。。。”
言语里对于章灵慧的去世没什么惋惜之意。
徐夫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章灵慧死了,那些迂腐文臣和这些来参加过春宴的贵夫人们才能满意。
幸亏这世上的男女之事,不管对错,到头来总是会被归咎于女子。
徐夫人沉默片刻,默默地道:“当年章家只跟我们说她已经退了婚约,是苏家自己不想耽搁了她,我不是不知道阿睿的性子,只想着,既然他喜欢,也就无所谓门第,毕竟章大老爷虽然不怎么样,可老太爷的名声却是有的。。。。。。。谁知道章家背地里是这样欺上瞒下。。。。。。”
正说着,李妈妈禀报说是徐二太太来了,徐夫人就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歉意的看了明昌公主一眼,见明昌公主并不介意,才让徐二太太进来。
徐二太太匆忙进来,面上表情青白交加,先对明昌公主行了个礼,才转向了徐夫人,有些难以启齿的迟疑了一瞬,才道:“大嫂,章夫人带着人在外头哭起来了,说是咱们。。。。。”
听见章家两个字,明昌公主就下意识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徐二太太也同样咳嗽了一声,才强忍着厌烦,抿着唇道:“说是咱们刻薄儿媳,苛刻亲家,口口声声要找同舟跟同济。。。。。。”
徐夫人震惊的攥住了椅子把手,急匆匆的站起来,面色通红羞愧不安的看着明昌公主,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什么话,对着明昌公主福了福身子,忍着眼泪转身要出去,却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明昌公主看的眉头大皱,忍不住哼了一声,直言不讳的道:“你也真是忒好性子!这个时节,正是你们最难的时候,她们不说来雪中送炭吧,这还简直是火上浇油,真是令人不齿!你这么个人,难道就看不明白,这是她们故意在要好处罢了。”
女儿才刚刚死,尸骨未寒的时候,她们做娘家人的,半点不为女儿外孙打算就算了,竟然还追到这里来要好处,一副生怕女儿死了以后就沾不上徐家的光了的嘴脸,真是吃相难看。
连明昌公主都有些看不惯了。
她忍不住摇头:“你若是再这样,才是真的害了你那两个孙子。”
徐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又下来了,哽咽难言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