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鹭粱津。
临街的老房子没有了鲜艳颜色。
裴真儿抬头辨认着楼上窗户一排一排发黄的玻璃门贴,试图在里面找到“安贤熙演技班”的标识。
鹭粱津位于首尔特别市的市中心,上世纪70年代末期,韩国政府将原本位于钟路的有名气的补习班都大举迁移过来,让鹭梁津逐渐成为一条繁荣的考试补习街。
在这里,遇到的年轻面孔十有八九是待业青年。他们通常在备考国家资格考试,抑或是公务员考试,不知道为什么“安贤熙演技班”会开在这种地方。
裴真儿全副武装,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但路上并没有人在意她。
随着Liliann淡出大众视线,她也明白“自我意识过剩”就指的是她这些累赘的行头。
但裴真儿却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一般的过气偶像回归素人,是落在地上的一个雨点,有名无名,人生还在继续。
她的脸,却会让人想要抠开记忆里,修正带底下的东西。
那底下不会写着“裴真儿”,而是“金允妍”。
两年里,裴真儿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经历,路人认出了她,嘴里却脱口而出的是:“你是跟金允妍一个团的……”
那样的话,还有那些人的神情,只有震惊和懊丧。
裴真儿宁愿做这些“自我意识过剩”的保护,也不想再经历那样耻辱柱上的点名了。
这些都是金允妍造成的。
裴真儿的名气和名声,成也败也,都逃不开金允妍的名字。
半小时后,裴真儿才总算摸到了安贤熙演技班的地址。
教室里已经有些人在了,裴真儿略一扫视,这些人比起大街上的路人,样貌身形要出色不少,妆造发型也费心不少,有几个裴真儿还认得出脸。
好些个也是四代爱豆出身,末路偶像。
她打量这教室里的人的时候,人人也打量她。这里的人,即使有认得出的,也没有交情。因为从以前——裴真儿就属于势利眼中的势利眼。势利眼是不会对那些没有价值的人青眼相待的,圈子里不红的、不会红的,裴真儿都不会多费时间往来,她的人生法则总是这样残酷地执行着,靠过来的人能摸到那道生分的边界线。
尽管裴真儿选择了最角落的位置,但当她摘下口罩,露出了脸,座位上一些反应快的人,立马小范围交头接耳起来。
“裴真儿?是裴真儿吧?”
“大发!她不是被雪藏了吗?”
“什么雪藏,人家刚刚发了solo专辑!”
“啊?完全不知道啊!她有打歌吗?”
“可是,她怎么会来上这种菜鸟的班啊?”
……
这样的议论浮浮沉沉在裴真儿耳畔响起,她想的却是,没看见一个特别一点的人。“特别”一点,“顺眼”一点。
这个演技班当真是一团糊气。
而自己,也是庸众之一。
这场面再次点醒了裴真儿,她处在她的下坡路。接触的圈子和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想在这里找一个雪中送炭的贵人几乎不可能。
一想到这些,裴真儿又感到灰心和焦躁。显然她状似不在意那身后窸窸窣窣的言论,但是那些言论又在加重她的不安。
此时,一个发色显眼的女孩推开门走进来。
她的穿着只是最简单的基本款,但是优越的身段依旧吸睛不已。跟谨慎的裴真儿截然相反,她步履款款,摘口罩的动作更像是表演设计的一部分,落落大方,素净的裸妆更凸显五官的秀美,可惜——她留着一头浅白金色的长发。
如果是黑发,那她非常有演员相了。
围绕着裴真儿的议论,一下悄然无踪,这个女孩的出现立刻成了新话题。
“Glitter!Glitter的多梨?!”
“她怎么会来?”
郑多梨享受着压倒性的歆羡目光,她应该是这个演技班上出现的星途最为瞩目的新人,毕竟其他人多半都在生计坎坷的悬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