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命竹月将康嬷嬷请进来,对其与往常无异。仍旧十分客气有礼,随意问了昨晚睡得可好,睡得可习惯。
康嬷嬷道,“这本是老奴该问候夫人的,怎夫人如此体恤老奴,反倒先问了老奴?因为时间紧迫,我与林管家也就收拾出这个样子,里头东西都是新的,这点您放心。就连细小碗碟儿都在之前给换过了。可以说,除了这房子和外头那亭子,因时间供不上而未整修,其余全部崭新从未用过。”
温柔表示非常满意,虽然这种生活已经不能算得上温柔原设想的“田园”,但已经住在山林间,依山傍水,人要知足。
“夫人一早起来还未用膳吧,正好,老奴刚交代厨房做些相见可口的小菜儿,您赏脸去前厅尝尝。大小姐已经过去了,就等您了。”康嬷嬷笑着脸来到温柔面前,抬手做个请。
温柔默然起身,带着竹月等奔了前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她非要同林如海闹个一分高下。若真想相携一生,这矛盾必须解决,她决不能再忍受这类事情的发生。一辈子相当漫长,若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还不如不在一起来得痛快。温柔、或者说是温柔骨子里的笑笑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能容忍许多瑕疵,但唯有相互不坦率是她最不能接受。尤其是林如海谁都告诉了,惟独瞒着她和黛玉。知道是不想她们担心,并暗暗观察她们的表现。不知道的定会认为林如海不信任她们,根本不拿她俩当自家人看待。
可又怎可能?这世上,除了那仨包子,温柔和黛玉可说是林如海唯一的亲人。
就拿这件事说,哪怕林如海依旧什么都不告诉她,只隐约跟她说,“不用担心,我职责所在。”,温柔心中怒火都不会似现在这般大。
康嬷嬷的意思无非给她制造机会,让林如海同她道歉,或者叫她原谅林如海。不过,她暂时不想原谅,因为她发现,一个人睡觉的感觉,正经还挺不错。
正厅,不大的饭桌,一人一小碗儿云吞,唯一的荤菜是梅菜扣肉,其余皆为青菜。二宝三宝牙还没长几颗,继续食牛奶做的米糊糊。大宝是能上桌,但有碍于年纪幼小,故而早饭几块瘦肉几根儿青菜便打发了。
黛玉左看看林如海,一脸严肃低头吃饭。右望望温柔,秉承食不言寝不语慢条斯理。俩人儿就是不对话,即便饭桌上偶尔谈话,也绝非俩人。
这肯定是闹别扭了!黛玉眼珠一转,夹了点儿梅菜同温柔说,“娘爱吃肉,不过啊,食肉之于吃点儿菜调剂调剂甚好。”说罢,又给林如海夹了些肉,“梅菜和肉,缺一不可。”
林如海挑挑眉毛,将肉转而放到温柔碗中。他早晚绝不食肉,乃其养生哲学。
温柔不动声色将碗筷放下,拿出帕子擦拭嘴角,回头道,“我用好了。”
康嬷嬷那个急呦,干着急没出使力,对着黛玉猛眨眼,那意思叫黛玉继续想招儿。黛玉讪讪笑笑,慌忙留下温柔,“娘,娘,别走,马上还有银耳莲子羹,您不饿也要吃点儿,对身子骨有益。”
温柔复又坐下,羹上来,正食时,有丫头来禀,说庄外有人求见,报过姓名,乃柯正远。
“呃……”温柔愣住,下意识的看向林如海。她真的是将柯正远这人抛掷脑后许久,忽的听起这名字,不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也有点儿今非昔比之觉。
至于见不见,温柔心思一定,转而对竹月说,“请了进来,迎到书房。”
康嬷嬷眼珠子没眨出来,她现在改像林如海眨眼了。如海耸肩,推开碗起身不言语,只是走到温柔身旁,硬是拉过温柔手,半推半拽,一同去了书房。
路上照旧无话,进到书房,柯正远那张明显苍老数十倍的老脸赫然出现,温柔一时不辨,竟未认出,后来若非柯正远自己介绍,她只当外人看待。
“呃,表哥想来最近公务繁忙,操劳过度。”温柔斟酌着用词。
柯正远苦笑,连连摇手,“表妹,别说好听的宽慰哥哥我。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什么,今儿前来,不是偶然而至,我是专程来找你和如海兄,有要事同二位相商。”
温柔打死不接着茬儿,林如海含糊颔首,要柯正远直言。
柯正远便道,他是来求温柔能近日抽时去牛家一趟,而林如海,他则说“有能者不得不堪大用,如海兄,兄弟为你抱屈!咱治国良策在胸,苦于上诉无门,那又何必单恋一枝花,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柯正远说得声情并茂,温柔听得……嗯,她现在最能肯定的是,这柯正远肚子里绝对没几滴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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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兄胸怀天下,多好的学识,如今竟遭遇这等不测。再有,林家数代忠臣,便是看在他们份儿上,都不能对你如此亏待。更何况是弃之不用,小弟实在是为林兄可惜,有人更是为林兄抱不平。”柯正远说得激动。
林如海毫不认真,“呵呵,就算这么说又有何用,我已经心灰意冷,不求别的,只求日后带着温柔归隐山林,陪着你表妹教养儿女平淡而活。”按辈分,林如海随温柔这头称呼柯正远一声“兄”似不为过,但两人年纪终究相差不少,故而每次听两人称呼温柔心中都是心中阵阵恶寒。
温柔心中撇嘴,要是以前,她或许会很兴奋,觉得有盼头。可现在,她只想说,大尾巴狼,装大半儿蒜倒是很像。若不是知道其骨子里的龌龊,她还真会继续被林如海蒙蔽,而她更相信林如海定是很高兴看她为他事空着急。这个男人,是不是她以往太过冷静太过麻木,除了黛玉孩子就从未给林如海已安全感?可她一直以为,在这种年月,她即便有什么想法也不过痴人做梦,所以安全感什么的,根本与她无关,她只要感受而非给予。
柯正远闻得林如海没再出山还大有就此顺水推舟隐居,立马急了,激动的上前游说,“林兄万不能就此颓废。我等读圣贤书,当先天下忧而忧,尤其今天下不定,正是我等大展拳脚之大好时机,你若因他人过失就此埋没,岂非苍生之失,万民之憾!”
“咳咳咳~”温柔实在听不下去,抱着膀子用力揉搓。她一直以为没脸没皮是贾家专利,却未想过还有人能真青出于蓝胜于蓝。堂而皇之的当着当事人说些理应脸红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话。
“表妹不用谦虚,我们都相信也极其认可林兄的才华。”柯正远显然误解了温柔。
温柔勉强扯动嘴角,“我们?表哥是说我们?”
柯正远讪讪而笑,双手不自觉的搓在一起,“呃,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的,那个,表妹,有些事情你们女人家不用懂得,林兄知道就足够。我只要知道林兄的答案就成。”
温柔冷笑,又是这种说辞,“所以,我的看法无关紧要,那么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就此告辞。”温柔侧身准备离开。
实话,若非温柔一时气不过林如海赌气见柯正远,那柯正远根本就进不得庄子大门,更不用说到里面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