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侯爷是怎么做的?我虽一介布衣,但好歹也是受邀前来,小侯爷对我都是动辄便打杀,可以想象面对市井百姓时,小侯爷是如何的凶狠蛮横了。小侯爷身为郑国公之后,坐享祖上荫恩,却忘了奉行祖上遵循的教诲,这不是辱没祖先是什么。我说这话还算是轻的,说的难听些的话,小侯爷这是对祖上的背叛。这就是不肖之行,为人所不齿,郑国公泉下有知,怕是要托梦给你好好的训斥你一番了。
“你……”魏明晨伸手指着王源,脸色涨红,却忽然发现自己无言可反驳。说实在的,他根本就已经忘了祖上郑国公魏征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提倡过什么,反对过什么。到了他这一代,祖上做过什么已经不爱关心了,只需要知道自己的家族是大唐功臣,自己能受祖荫得到什么官职和恩宠便行了。王源今日若不提起祖上曾说过的谏言,魏明晨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忽然间魏明晨心里感到一丝羞愧之意,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点不肖了。
众人无声之中,但听虢国夫人道:“王源,你倒是有一番你的道理,但无论你说的如何有理,小侯爷总归是侯爷,他的错是他的事,会有人责罚他,却轮不到你来教训他。我大唐之人若个个如你这般,哪还有什么尊卑上下之分么?他是侯爷,骂你两句你也得受着,这是规矩,懂么?”
王源冷笑道:“原来是这样的规矩,请恕我不能遵守,我虽是个布衣百姓,但我也有尊严底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除非我错了,否则我可不买账。尊卑规矩固然要守,那也不能滥用权势仗势欺人,要是都那样做的话,大唐还有何公平稳定可言?郑国公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教诲’尚在耳边,难道当做耳旁风不成?”
杨钊急的直跺脚,明显虢国夫人只是给小侯爷一个台阶下,只要王源认个错,这事儿便过去了,可没想到王源竟然死犟着说理,真是有些不知所谓。
虢国夫人果然是很不高兴,阴沉着脸道:“王源,本夫人知道你最近名气很大,但名气又能代表什么?李太白名满大唐,那又如何?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尊卑上下之礼还是不能僭越,你若执着于此,我只能将你逐出此间了。本夫人不喜欢不守规矩之人。”
众目睽睽看着王源,有些替他担心,有的也幸灾乐祸,虢国夫人直言其实是在下最后通牒了,如果王源不放低姿态,这里是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杨钊忙道:“王源,给小侯爷道个歉吧,不打不相识,将来或许会成为朋友也未可知。再说,今日是来陪着夫人们踏春玩乐的,何必闹得虢国夫人不开心?”
王源低着头站着,忽然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所有人都以为王源会说出一句道歉的话来,耳边却听到这样的话来:“看来今日我不该来,我本以为虢国夫人会主持公道,此事要道歉也是小侯爷向我道歉,反倒成了我要向他道歉了,真是岂有此理。罢了,两位国夫人,杨度支,请恕在下癫狂,用不着赶我出去,我自己走便是,告辞了!”
众人尽皆愕然,眼见王源团团拱手后转身便走,杨钊气的直跺脚,叫道:“王源,你这是作甚?”
虢国夫人面色铁青,咬着红唇冷声道:“堂兄,你请来的好客人,狂傲之徒,目空一切,你还要留他?”
杨钊皱眉叹气,眼睛看着秦国夫人使眼色,那秦国夫人微微一笑开口叫道:“王公子请留步?”
王源停步不动,秦国夫人凑在虢国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虢国夫人皱眉低低的回了几句,秦国夫人再低声说了几句,虢国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那王源,今日你是受我堂兄前来陪我们姐妹游春的,我们为了你的到来特意请到了李龟年李大乐师,你这一走枉费了我们的安排,闹得大家都不开心,这岂是读书人得体所为?再说了,你将李龟年李先生一个人丢在这里,教李先生怎么办?”秦国夫人缓步走来,笑语吟吟的道。
王源转身施礼道:“夫人莫怪,我只是不愿自己没有错处却要像人道歉,这让我觉得心中憋闷,却绝非对两位夫人和杨度支以及李先生无礼。事实上我刚才听所李先生在此,心中激动无比,只是之前的闹剧让我没有机会跟李先生交谈认识罢了。”
秦国夫人点头笑道:“你既这么说,那便好办了,这样吧,你和小侯爷拉拉手,你们之间就当是误会一场,谁也没有对错,今日三月三,阳春盛景正合观赏,留下来一起踏春赏景便是,你看如何?”
王源再不识相也知道这个台阶要赶紧下,忙拱手道:“敢不从命。”
第一零四章 夫人
(二合一,明日出门,请假一天。)
杨钊长舒一口气,笑着上前来将王源拉到魏明晨面前,王源伸手道:“小侯爷,夫人既已发话,咱们一笔勾销罢了。”
魏明晨极不情愿的伸手出来,哼了一声道:“算你运气,你给我小心些,这事儿没完。”
王源微笑道:“小侯爷你若非要闹得大家不开心,我也拦不住你。”
魏明晨鼻孔朝天道:“凭你也配。”
杨钊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声道:“小侯爷,王源是我好友,你若要跟他过不去,便是跟我过不去,你虽身份尊贵,可我却也不怕你,莫搞得大家下不了台。”
魏明晨哼了一声扭头不语。
当下一场风波终于消弭,有人少松了口气,有人却很失望,两位夫人居然就容忍了这王源的狂傲,也是破天荒第一回。谁不知道在虢国夫人面前,不守规矩的人哪怕是最亲密的身边之人,虢国夫人也从不容情,该打该杀毫不含糊。
两位夫人回到柳莺亭中坐下,杨钊领着王源和李龟年站在亭下侯候见,亭中,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小声的说着话。
“八妹,为何要叫他留下?这个人好像不太合适啊,脾气太桀骜了。”
“三姐啊,这才最好呢,刚才我之所以叫他留下,便是要和姐姐说说这事儿。昨日咱们进宫的时候,玉环小妹不是还在问召这个王源进宫见陛下的事情么?这个月问了好几回,这说明陛下很想见这个王源。咱们一直拖着说考察考察此人,其实你我都知道,咱们不就是想他进宫后能跟咱们杨家人一条心么?”
虢国夫人皱眉道:“其实推荐这么个人进宫毫无必要,堂兄觉得这样做好处很多,我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姐妹在宫里和陛下说的上话,干嘛还多此一举。”
秦国夫人皱眉道:“姐姐你怎么还不懂这当中的关窍?堂兄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我们杨家着想,虽然你我姐妹受陛下隆恩甚重,但你知道,陛下和我们说的可都是些闲话从不涉朝政之事。玉环小妹又是个不喜欢参与朝中之事的,咱们要是多管闲事也会惹人非议,甚至引起陛下的不满。这时候若是陛下身边有个不是咱们杨家的人,但却能跟咱们一条心的话,咱们有些意思通过他的口和陛下说,反而会有奇效,陛下有些话不合我们说,但未必不和他说,这岂不是一件对我杨家极为有利之事?”
虢国夫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是杨钊告诉你的吧。”
秦国夫人道:“堂兄不解释我也能明白,我就是怕你不明白罢了。三姐你天天过的逍遥,玉环小妹也是个不愿多想的人,妹妹我可不能不多想一步。我杨家姐妹现在虽然荣宠,但咱们毕竟无根基,诋毁诽谤我们杨家的人也不少,宫内宫外的闲言碎语还少么?万一哪一天咱们姐妹被人通了刀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所以堂兄说的很是,咱们一定要培植杨家自己的根基,堂兄便不必说了,咱们外边就他能顶事,所以要让堂兄掌握大权,这样里里外外都是我杨家说了算,这才算是高枕无忧了。”
虢国夫人道:“道理我都懂,可是这王源我怎么觉得他不会听我们的话,你瞧,我的面子他都不给,这算什么?将来如何制得住?”
秦国夫人叹道:“你为何偏偏要压制住他,这个人李适之都搞不定他,你却要来压制他。咱们是利用陛下急着召见他的有利条件,争取让他为我所用罢了。堂兄和他也交上了朋友,堂兄说了,这个人其实并不桀骜,只是需要以心交心罢了。再说了今日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你的那个小侯爷才是始作俑者,他挑的事,只是碰到了硬骨头罢了。三姐,不是妹妹爱管你的事儿,这个小侯爷身上有什么?你干什么宠着他?依我看来,跟这个王源相比,这小侯爷身上没半分男子气概,除了身份高贵些,看不出有什么可爱的。”
虢国夫人侧目看着秦国夫人道:“妹妹,你要是来管我的事情,姐姐我可不开心了。你如此替王源说话,是不是看上这王源了?瞧你说话口气,倒是对他挺欣赏的。”
秦国夫人啐了口道:“想到哪里去了,就事论事而已。说到底,陛下要见的是这个王源,这一点咱们也无法改变。关键的问题是这个人能否为我杨家所用,这便需要咱们姐妹和堂兄的安抚拉拢。堂兄和我说了,像王源这样的人,急需要摆脱困境,咱们只要关键时候帮他一把,他一定会感恩戴德,只是这种人嘴上不愿说出来,心里会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