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倪珑曾经劝过他,去看一看长眠的傅云聪,他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无论傅云聪临终前如何安慰,都不能减轻他心头沉重的枷锁半分。
仿佛一动,那二十多年的亲情就会瞬间在他眼前倾塌,再不如初。
那段时间,傅安年忙碌地几乎难沾地面。种种隔阂加在一起,傅青城在某个夜深难眠之际从傅家旋梯上下来看到父母过世后就被锁起来的旧房间里亮起的灯光,第一个念头其实是转身就走,却被身后即时传来的推门声钉在原地。
几步之距而已,傅安年思忖几秒,声音再低沉不过:“现在冷静了?”
隔着这样晦暗的光线,傅青城依旧能看清傅安年眼底的无数血丝,因为在他眼中那完全复制而来。
悲伤和自厌深入骨髓,渐渗渐疼,傅青城将傅安年如刺的眼神全盘接收。
“想说对不起?”
傅青城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刺向自己的下一句会是什么,下一秒却只看到摔碎在自己脚边的旧相册里,那一张已然泛黄的全家福。
那时,他尚有父有母有爷爷。
他微微弯□,佝偻着捡起边角破碎的老相册。
那是母亲的遗物。
时光背后的真相,就这样被摔出了冰山一角。
似乎没有任何一种被时光掩埋的秘密被挖出来的时刻不伤筋动骨。
初雪来临的那天,傅青城在傅宅院子里一动不动站了很久,仿佛雕像。
直到傅安年的车灯映亮了满目雪光。
他移动着僵硬的身体到了傅安年车前,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立即问:“小叔,你为什么终身不娶?”
傅安年皱眉看他一身银装素裹:“外面很冷,进去再说。”
再说?
先是沉默,后是执著:“不遗憾吗?无妻——无子。”
听着身后传来的问句,傅安年的步速依旧匀称,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连同他坚持的沉默。
此去经年,始终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曾经错过些什么。
久经风霜洗礼。
傅青城在离开傅宅回公寓的路上就开始头重脚轻。
旧照片,翻山越岭得来的种种线索,以及现在被他攥在手里的那一纸报告……
浑浑噩噩开了门,扑到洗手间后水声足足响了半个小时,依旧没能肃清满腹污秽。挪到床上的瞬间几乎就已人事不知。
从卫如苏的不告而别到傅云聪的猝然离世再到募然被揭穿的身世,数月来的心力交瘁,彻底榨干了他用来硬撑的最后一丝气力。
最后,还是久久得不到他音信的季念琛上门把烧得没了意识的他丢到医院。
成池带着倪珑去看他的时候,他只剩低烧缠绵不断,却是整宿整宿的失眠,气色差到了极点。
“考验我们承受力呢?都像你这样,随便发个烧就能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