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惊不已,却转不开眼去。
为佟姑娘向这样的人争取人权,会不会搭上我的一条小命?
就在我犹豫的这一刹那,已经被丫鬟掐过人中,悠悠醒来的佟姑娘,突然自地上一跃而起,揉身扑向玉立在庭院中的他。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鬼!”她脸色苍白如死,神情却狰狞怨毒。她身上镶嵌着水晶珠子的裙裾,飞扬飘散如风中的一片落花,带着血腥味的凄婉,昭示了她的命运。
而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不退不避。
“不要!姑娘,您别……”惊叫声,我以为是发自我的口中,原来却不是,而是一直都十分紧张她安危的蓝衣丫鬟。
我由始至终只是傻呆呆蹲在厅前的台阶上,眼睁睁看着虬髯客鬼一不知自何处如鬼魅般闪身而出,一掌击飞扑身过去的佟姑娘。
这一掌,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完全不似国内某著名制片人监制的武侠片里,以电脑特技制作出来的降龙十八掌那么有看头。但击打在佟姑娘身上,发出骨折肉烂的奇异声响,让人肉紧胆寒。
生受了这一掌的佟姑娘,似断线的纸鸢般,直直飞过我的头顶,撞在大厅的雕花窗棂上之后,才又跌落尘埃。
在场的人无不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替佟姑娘求情。
蓝衣丫鬟满眼的哀戚,捏紧拳头,伫立在一旁。
瘫软委顿于地的佟姑娘“噗”地呕出一口血,她抬头以极其怨毒的眼神死死看了紫衣男子一眼。“魔鬼。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然后,她挣扎着爬向镏金花盆,抱起漆盒里苍白的头颅。
“乐郎,等我。”她染血的唇吻上冰冷的头颅上早已经青白僵冷的嘴唇。“我与你黄泉相随。”
“鬼一,我要她活着。”优雅的男音,徐徐说道。
话音方落,鬼一已经欺近佟姑娘,捏住她的下巴,塞进一块粗布。
“想用血残功做最后的殊死一搏么?”蟒袍男子温雅如玉的声音夹着轻喘。“咳咳……你是皇后娘娘赐予本王的美婢,本王不好拂了娘娘千岁的美意,勉为其难地收下你。瞧,你是多么美丽,眉如远山,眸似寒潭,直鼻檀口,看上去柔弱堪怜。本王原想多多宠幸于你,无奈,本王心有余而力不足。本王知道令你空闺独守,委屈了你。可是,你腹中的婴儿,又是谁的呢?本王也很好奇呢。”
他伸手掩住口鼻,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才微笑着走近佟姑娘,鬼一警戒地隔在两人间,以防止佟姑娘做垂死挣扎。
“轻羽啊,轻羽,做本王的女人,实在并不是幸福的事。本王比任何人都晓得。所以你若有喜欢的人,只需直接告诉本王,本王有成人之美。甚至会替你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送你出门。可惜,你不该……不该背叛本王呵……聪明如你,怎会犯下如此错误呢?”
他弯下腰,掬起她的一缕头发,脸上是淡淡的遗憾。
“本王也想成全你与他泉下相会的心愿,奈何你是皇后千岁赐下的礼物,若就这样死了,本王如何交代是好?只能委屈你继续独活于世了。”
他松手,放开掌中的乌发,任其零落风中。站直身体,他淡然吩咐。“我要她活着,本王活着一日,她就要活着一日。听见了没有?你们要好生伺候着我最宠爱的轻羽。她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侍女。若她有什么差池,唯尔等是问。”
“是!”一干人等齐声应是,决不敢说个“不”字。
“好了,全都下去干活去罢。”一个看似王府管家身份的老头此时站出来击掌。“王爷,老奴送您回去。”
“不必了,有鬼一陪我就行。”金冠蟒袍的寿王爷弯眉而笑,在行经仍傻傻蹲在那里的我身边时,他顿住脚步。“戏已然落幕,小师傅还不走么?倘使觉得未过足戏瘾,本王不介意小师傅亲自粉墨登场。”
我颈背的寒毛倏地统统站了起来。用这种温润醇厚好听的声音,说出残酷血腥的话,格外令人毛骨悚然。太、太、太可怕了!开玩笑!谁要亲自上场啊?!
我连忙起身,竭力不让自己蹲到麻木的双腿发软,免得当场出丑。无法镇定平和地面对这个男人,甚至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一个握有生杀大权的男人、一个没有慈悲心的男人、一个连人性最基本的怜悯也丧失的男人,还有偷情的侍妾和被斩首的情郎,真是一团混乱啊。
倘使我有优罗难十分之一的预见能力,就决不会为了看美人而跑来趟混水。
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自己惊骇至极的情绪,我垂着头想就此开溜。心中暗暗后悔,就知道不该多管闲事。
“且慢。”身后传来慵懒低唤,仿如魔咒。
我浑身肌肉一僵,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个声音,即使这管声音好听得可以同优罗难一较高下。
可惜,恶人无胆。即便我拼命腹诽,也不敢听而不闻,只好停下脚步。
“名字。”好听的声音象绞索一样缠绕住我的听觉,让我觉得无所遁形。
“……优释傩。”虽然十分想胡乱掰一个名字给他,可是名字是父亲留给我的一份礼物,我为此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