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缓缓站起来,踱到窗边,望着弥天大雪,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说道:
“那个虞祯,倒是个聪明的……”
……
至此,
吕芳已然明白——
皇上不想挡这一刀,这虞祯呢,也十分机敏,搬出了老黄忠,由老黄忠来挡这一刀,确实最适合不过。
别人不清楚,他吕芳最清楚不过——
黄忠为人忠厚,也把虞祯看成了自家的子弟,这出来挡一刀呢,既维护了子弟,也算是为大局尽了忠,到时候严家人抵着过来,就是他黄忠私下指使锦衣卫虞祯,跟司礼监可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
他笑了一笑,道:“这点上啊,奴婢就不如老黄忠了……”
嘉靖不觉莞尔,道:“那自然……黄忠有忠、吕芳无方嘛……”
呵呵,
君臣顿时笑作一团,气氛陡然冰释。
吕芳接道:“东厂那几个崽子倒是也打听出来了,这虞祯呢,刚到大同地面儿上,就给黄忠送回了一担黄芪和萱草……老黄忠呢,无儿无女,自然就当成自家的孩儿了……”
嗯嗯,
吕芳见嘉靖仍有忧虑,又道:“万岁爷,奴婢也有点担忧呢……朱墨啊,他会不会是给逼的?到时候,到时候……”
他几番欲言又止,不是不明白俺答和严嵩可能已经存在的合谋之局,而是碍于身份不能明说。试想,如此之大的事,朝廷要是知道了,岂能不掀起大狱?而眼下又岂是这个时候?
嘉靖鼻子里嗤了一声,道:“那还用说?那大同啊,险恶着呢……”
吕芳见他不愿意说破,又提醒道:
“万岁爷,奴婢方才一直在外殿琢磨,这老黄忠又为何趟这潭浑水呢?会不会,跟那些老卫军有关?”
嘉靖点了点头,沿着大殿踱了好几圈,又怅惘许久,才喟然道:“十年了,大同的卫军也确实冤屈得很……还是黄忠有忠啊……”
他虽未说破,却已点了出来——
庚戌之变,宣大总兵仇鸾私下贿赂俺答而撤围;数年之后,黄忠指使锦衣卫陆炳翻案,再由徐阶上奏。嘉靖将仇鸾开棺戮尸。案子虽然查清了,可大同右卫那些先期抵抗俺答的将士的军功,却也没有人敢再提了。
严家派去的总督、巡抚、总兵,就拿这个理由压制卫军,还一度流言说那些卫军是配合仇鸾演戏的……所以,那些右卫老兵如此悲惨,竟然被当街逼得抹脖子,虽说是严家干的,可嘉靖当年一怒之下没有处理好,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吕芳刚才一收到秘奏,就知道黄忠想在临死前解了这个心结,提醒嘉靖是时候定案了,这才出言暗示。
此时听嘉靖这么一说,深知大同右卫那些老军的冤屈算是昭雪了,而皇上对此事的态度也已经十分明
确。
嘉靖果然道:“明日就要朝议,叫黄忠也来,陪朕叙叙旧……”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