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来到这里后,由于宣称是常惠的“夫人”,她受到了礼遇,不仅能够随曹将军与匈奴单于,和其他匈奴贵族见面,还可以在王庭随意走动。
从与匈奴王和匈奴太子的几次接触中,她看出傲慢专横的匈奴王,对常惠是既羡慕钦佩,又痛恨无奈。
她很确定匈奴王不会释放常惠,将囚而不杀,除了对汉朝尚存忌惮外,更因匈奴王一心想要常惠归降。
囚禁他、逼他当奴隶,就是想以繁重的苦役和难言的耻辱折磨他,从精神和肉体上打击他,以软硬兼施之计,迫使他妥协投降。
想到他身上令人不忍目睹的伤疤,芷芙心里就充满同情、愤怒和忧虑。
过去从解忧公主的口中,和自己的观察中,她早知常惠虽出身贫寒,但为人清高正洁,卓尔不凡。
匈奴人的软硬兼施,不可能改变他的本色,可他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虽然保住了气节,却毁坏了身体。
如今他已虚弱不堪,再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必死于疾病。
她既然来了,就该担负起照顾他、保护他的责任。
常惠肯定会反对她介入他的生活,不配合她的行动、讨厌她,甚至鄙视她,但为了让他活下去、为了回报公主,她这回,注定要让他跳脚了。
今后,她就是他的护卫兼侍女,其他的事情,她不愿去想。
塘上的火苗扑闪不定,芷芙抬头一看,是夜风吹动了门上的帷毡。
她走过去,从掀起的帷毡缝隙往外看,发现外头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漠北的冬季就是这样,雪一旦落下就停不了,总得断断续续的不到仲春,才会干净。可这么漫长的冬季,常惠根本没有多少储备粮食,她得尽快补上才行。
心里筹划着,芷芙将帷毡两侧的系带,紧紧绑在红柳木做成的门框上。
随后她走到床边,常惠依然沉睡,除了呼吸粗浅、面颊暗红外,下颊那凌乱的胡须、塌陷的眼帘和凸起的颧骨,都让他看起来十分憔悴。
注视他良久后,芷芙为他拉好床辚的帷毡,回到火塘边,往火堆上加了块牛粪饼,再挑旺火苗,思绪继续围绕着床上的病人盘旋。
他的病只要按时服药,充分休息,很快就能痊愈,可他被毁的身体,却不那么容易恢复,她得想办法改善他的饮食。因那是增强体质、恢复健康的首要条件。
她曾随父亲在龙城住过,知道这里的冬天有多冷。
充足的肉和奶,是抵抗严寒必需的食物。缺少了它们,他无法恢复健康;而没有健康,他熬不过这个严冬。
芷芙在地铺上躺下,昏然入睡前,她仍在想:肉食好办,可她该去哪里找呢?
天才亮,听觉异于常人的芷芙,就听到隔壁小毡房传来轻微的“簌簌”声。
最初她心里一惊,以为是风雪,可屏息倾听,发现不是,再想细听时,那声音已消失了,她暗笑自己太紧张。
可刚放松下来,那声音又起,这次更响,听起来就像蛇的爬行声,但她知道这季节蛇都冬眠,而不冬眠的鼠兔鹿等小动物,也不可能跑到有人烟的毡房来。
难道有儿狼?想到凶残的草原狼,她悚然一惊,决定过去看看,那里有她珍贵的马和羊,绝不能被儿狼伤害!
芷芙安静地走到门边,解开帷毡系带,钻了出去。
雪已停了,白茫茫的雪地上,有行深浅不一的足迹直通小毡房。她循线走去,发现那不是野兽留下的足迹,而是人。
盗马贼!这念头令芷芙浑身紧绷。
在西域,盗马是死罪,这贼敢窃她的马,一定是欺她汉人不懂他们的法律。
她发誓,要将敢偷“青烟”的盗贼,砍成碎片!
足尖轻点,芷芙无声无息地窜入隔壁毡房。
可当她愤怒地掀开门毡时,却愣住了。
她走过去喊道:“额图……”
不料她才离开门口,站在马身边的人影,就像兔子一样,“嗖”地窜出的门。
他敏捷的身手让芷芙大吃一惊,随即追了出去。
额图跑得极快,两条短腿如飞一般,可他的腿再快,也快不过一身好轻功的芷芙,不过眨眼间,他便被芷芙单手抓住,“提”回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