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的自我放逐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搬家一个星期后,我发现夜里渐渐能迷糊一小会儿了,偶尔还能睡个好觉。这让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这期间房东太太来过一两次,不过是看看我还需要点什么,后来,她就很少来了,不过她那没有名字的女儿,到是着实引起我的注意,周末的时候,她不用再背着书包通、通的跑着去上学,而是在空旷的院子里玩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名字的缘故,她连一个玩伴也没有,而所谓的玩耍也不过是在厂房外面堆着的废汽车零件上呆呆坐着,就好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看上去既愤怒又桀骜不驯。我躲在窗户里面偷眼看她,实在很好奇她眼里的愤怒和冷傲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始终谨记房东太太关于她女儿的一番话,从来都不去招惹这个鬼一样古怪,阴郁的小女孩。
但是后来,她却主动找我来了。
有一天我下班回来,时间已介黄昏,天气照样阴冷异常,但却有淡淡的一抹残阳裹在浑厚的浓雾中,把雾也染成了黯淡的灰黄色,我想要找几只衣架挂衣服,便拿了那把黄铜钥匙上楼去。在我的脚刚踏上木头楼梯的一刹那,怪事又发生了,我的眼前再一次开始播放诡异的黑白电影,整个楼梯变成了灰白色,像上次一样灰白的景物上面,叠印着污脏的灰渍和水印,就好象戴着一副被泥水弄脏了的眼镜,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用手在眼前拂动,但那些灰脏的斑点和水渍却顽固的在我眼前晃动,而且,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机器轰鸣声再次响起,在遥远而沉闷的轰隆声中,夹杂着一个人痛楚的呻吟声,那声音令我兴奋不已,但同时又使我痛苦非凡,渐渐的痛苦战胜了兴奋,就好象那一直在逼迫我的危险此刻就窥伺在我身旁,随时都有可能把我吞没。我的脚步缓慢而又沉重,头脑昏沉,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上了锁的门前,然后一个激灵,又突然清醒过来,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我看着门上生锈的铁锁和上面积淀的厚厚的灰尘,拿不准手中的钥匙是否真的能打开它,看上去它像是早就锈死了。然而当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扳动的时候,我却听到&ldo;咯哒&rdo;一声,锁里的机括弹开了。
这不过是一间堆满了杂物的普通房间,到处都积满了厚重的灰尘,屋里的气味污浊难闻,但我还是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是一间舒适的起居室,靠墙摆着一只样子古老的沙发,正对面是一架有着大圆镜子的梳妆台,上面都积满了灰,屋子的其它地方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靠窗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写字台,但上面也堆满了箱子,我想先打开窗户透透气,就先到写字台前,搬下搁在上面的箱子,但是什么东西给我这么一碰掉了下来,哗啦撒了一地。
&ldo;是照片&rdo;,我放下箱子,蹲下身一张一张的捡起来,借着昏黄的微光,仔细端详,发现这全都是些彩色照片,不知是由于光线的原因,还是因为时间长了,这些照片全都色彩暗淡,褪光掉色,显然已经被人当做废物遗弃多年了,我还发现它们都有同一个主人,每张照片上无一例外拍着一个年轻女郎,看上去年纪和我差不多,我仔细辨认,觉得照片上的脸似乎有点眼熟,再用心一瞧,认出来了,是房东太太,这些想必是她年轻时的照片。但照片上的她和现在大不相同,照片里的她看上去容光焕发,兴致勃勃,似乎总为什么事高兴的笑着,而且这些照片拍摄的地点也十分的奇特,有时候她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身后还卧着一只皮毛蓬松的骆驼,有时候她站得高高的振臂高呼,背景是巍峨高大的群山,这一张她在金字塔前面挥手,另一张她又在巴黎的街道上喝咖啡,我没想到看上去温柔和顺、平静安详的房东太太曾经到过那么多国家,吃惊之余又羡慕不已,我对这些照片一下来了兴趣,一直看到天黑都舍不得放下,早就忘了我到楼上是干什么来的了。
然而,更令我惊讶的还在后头,当我打开从桌上搬下来的箱子时,我发现里面全都是照片,装满了整整一大箱子,而且全都是同一个人的照片。我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大量的照片,就好象一下子意外发现了未知的宝藏,兴奋不已,看上去似乎房东太太年轻时曾经周游过世界,她的照片显示她的足迹遍及世界每个角落,而她总是那么自信昂扬的笑着,仿佛能够到达那些地方,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和追求。这些照片对我极富吸引力,以至于我每天下班后都迫不及待的赶回去一张张的细细观赏。我把阁楼里外打扫了一遍,灰尘被扫去了,镜子拂拭干净,又光可照人了,沙发上覆盖着我的一条宽大的围巾,写字台上的箱子被挪开了,现在上面摆着我在角落里找到的一只样子过时的白炽台灯,如今我每天可以安静的坐在写字台前慢慢欣赏这些老照片了。虽然,每当我踏上木楼梯时,那种异样古怪感觉依然存在,而我自己并不明了为何会这样……
这一天傍晚,当黑夜来临前的最后一抹阳光透过弥漫的灰雾在我的桌上洒下暗金色的斜角,我还在低头全神贯注的浏览那些照片,过于专注的我忘了开灯,整个阁楼沐浴在一种阴惨惨的昏黄色调子里,除了我翻动照片的声音,周围如死一般的寂静,忽然间,我觉得很异样,仿佛想象中的那双眼睛又在背后盯着我,我感到脊背发凉,但又不敢回头去看,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的感觉从冰冷的地面蔓延到我的脚趾,又像蜿蜒爬行的巨蛇一样向上游走,迅速缠遍我的全身,我感到呼吸困难,整个人像中了咒语般死死定住,一动也动不了,突然,我听见一个小女孩阴郁空洞的声音从昏暗的房间那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