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老刘走了。”
“什么时候?”
“昨夜过了我军的防区。因没得大人的命令,我防区驻军不敢阻拦。”
演武场中,潘诚丢掉手中亮银枪。虽然他早知沙刘二要走,但事情真的来了,他猛然间有点意外。大冷的天,他赤着上身,草草擦过汗水,他问道:“全军撤走?”
“三千人上下,看规模像个下万户。大约头一批吧。”
潘诚手臂绕到脑后,挠了挠头,道:“狗日的说走就走,一点儿大局不顾,他走了辽东咋办?岂有此理!老关一死,没人管得住他了?”他非常不满,了阵牢骚,问道,“……,咱派去与他商量接手辽西的使者,有没有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传来。老刘没理会咱的使者,束之高阁。”
“这叫甚么人?这叫甚么脾气?”潘诚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展开手臂,由两个侍女为他穿戴盔甲。
“有件事需得禀告大人。那使者回报,说老刘与小邓近日间信使来往频繁。”幕僚说道,他面带忧色,“大人,不可不防。”
“来往频繁?”潘诚皱了眉头,琢磨片刻,当此关键时刻,沙刘二与邓舍信使来往频繁,会有什么内情?邓舍给沙刘二让道,答应沙刘二要粮给粮,要人给人,他为何如此大方?潘诚惊醒,喃喃道,“莫不成?”
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断,道:“小邓才得盖州,接着得辽阳,他才多少人马?不会有余力插手辽西的,除非他嫌活得命长了。”潘诚既做到辽东三平章的高位,见识眼光还是有一些的,也尝听幕僚讲解过几本兵法,晓得贪则亡的道理。
那幕僚道:“话是如此说。可是大人,小邓不像您,您老成持重,小邓年轻,年轻人急功好利也是有的。大人请想,短短旬月,他开疆数百里,辽左、辽阳尽入其手。卑职以为,他难免骄功自满,自以为是,看不清楚本身的实力。”
“小邓这个人,本帅见过。”潘诚沉吟不决,道,“内敛,有城府,不似无谋之辈。再说了,他若真的骄功自满,岂会因老关的一封捏造圣旨,便入了辽阳?以本帅看,他很有自知之明。”
“这说明他能忍,贪而且忍,更加可怕。”幕僚引经据典,道,“贪则无信,忍则无亲。贪婪的人不讲信义,过于忍耐就铁石心肠。小邓忍,所以老关没借口杀他;小邓贪而且忍,所以他杀了老关。”
潘诚思来想去,难下决定。
他道:“即便如此,小邓想要辽西,对我军来说有何不可?省了我直接面对辽西鞑子的压力,同时分散了他的实力。”他越想越对,终于下定决心,道,“他想要,就给他。哈哈,好事儿啊,得辽阳又多几分胜算。”
幕僚道:“大人高瞻远瞩,卑职钦佩。让辽西给小邓,方便我军趁虚攻打辽阳固为上策。可大人,辽阳高城深池,小邓连日来调集多路军马入城,防备甚紧。老关降军被他打乱重编,我军难以用上,不比小邓当时有内应,要打辽阳,非全军出动不可。
“万一我军连于城下,无所施其功,……?”他咳嗽了声,提醒潘诚,道:“蛮子、搠思监的探马赤军,又往前推进了十里。”蛮子,即探马赤军的统帅囊加歹,囊加歹是蒙古话,翻译过来就是蛮子的意思。
这些话,他几天前就给潘诚讲过,潘诚接防辽西的决定,也正是因此做出来的。打辽阳,他得全军出动。接辽西,只守不攻的话,有沙刘二打下的基础,万人足够。两下相比,孰优孰劣,一眼可辨之。
潘诚又犹豫起来,他提出个问题,道:“接辽西好办,问题是接了辽西,我广宁就空虚了。如果囊加歹、搠思监趁虚而入,该怎么办?”
这个疑问潘诚也问过。
那幕僚好脾气,不厌其烦重复一遍当时的回答,道:“搠思监来辽东,本就不情愿。他要强硬主战,不会劳师糜饷拖延至今,大人连克重镇,焚毁上都,早吓破了他的狗胆。他既无斗志,顶多虚张声势。守辽西与打辽阳不同,万人足够,只要我广宁城中留有足够的军马,他绝对不敢来犯。”
“那,……就接了辽西防区?”
潘诚转了几步,委实难下决定。
他眼前一亮,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他道:“你说的不错,搠思监的确没有斗志。既然他没有斗志,咱就叫小邓去接辽西,然后咱去打辽阳,你怕搠思监偷袭,对吧?咱大可以留下点人马在广宁虚张声势,唱个空城计,反正他没斗志,他不一定敢来吧?”
有道理,搠思监也许不敢来。也许而已。
幕僚急了,道:“大人不接,小邓必接。被小邓接了,他就会紧邻我广宁西侧。大人,东有辽阳,西有辽西,南有辽左,广宁危矣!”
潘诚悚然,道:“接!接辽西。”
那幕僚拜倒在地,称颂道:“大人英明。”爬起来,他问,“老刘不见大人的使者,大人可有良策相对?他的头批军马既已撤出,他全军拔营的日子可就近了,咱需得早做预防,不可落在小邓之后。”
沙刘二的那点心思,潘诚岂会不知。他道:“既不见本帅的使者,又不撵他走,老刘无非想得些好处罢了,哼,吃了小邓又吃俺,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他没放在心上,道,“问他想要些甚么,能给就给。”
说话间,他束甲已毕,接过侍卫递来的铜镜,揽镜自照。他模样英俊,诚为辽东红巾第一美男子,受别人赞誉极多,向来注意修饰的。
他对幕僚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不可仓促。待与沙刘二说定,张居敬、搠思监,包括辽阳小邓那边,都要多派些探马、细作探查,确保无异,然后方可徐徐接防。”
……
搠思监,出身怯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