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思量起来,片刻后才对季禹说:“你以为你这一片情深在凌朝那里值不值得?江山与你,哪个是他更想得到的?”
季禹眸中一晃,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是说中了他心里的担忧一般。
“臣并不在意这些,人性不可试探,陛下应当比臣更懂得这其中的道理,若非陛下对凌禇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失望,发现他并非如从前那般可以掌控又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臣以为只要殿下同臣在一起时是真心的那便足矣,世间万物瞬息万变,人心变幻又有何惧。”
皇帝急怒攻心,一张口又是猛烈的咳嗽起来,他抬手指着季禹目光幽深,“好,好,朕就让你看看你这般慷慨大义的话在面对真相的时候,还能否这般坦然。”
季禹被皇帝身边的太监引到屏风后面,“世子,陛下吩咐世子待会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可发出声音来。”
季禹点点头,应下后便安然坐下。
半柱香的时间,凌朝便被皇帝召来,皇帝挥手让其他人的都下去,只独留凌朝一人在。
“朕问你,你和季世子的事可当真?”
凌朝面色一冷,认真回道:“确有此事。”
皇帝将凌朝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反应迅速可脸上的错愕不假,想来必定是从未想示于人前才会如此惊慌。
“朕的身体每况愈下,是该到了做决断的时候了。”
“父皇怎会如此之想,”凌朝劝慰道:“父皇正值春秋鼎盛,如今身子不好只是近来诸事所扰劳累所致,过些时日自然会好。”
皇帝摇头,掩唇又咳了几声,“朕膝下唯余两子,你和凌浚,凌浚年幼不堪大任,朕有心立你为储君,只是有些事还需要你早做决断。”
凌朝对于皇帝的话无甚反应,只是淡淡的应道:“父皇可是需要儿臣做什么?”
“骊川一直是朕的心腹大患,安南王虽然一直恪守本分,但朕知道这些都是表象,边陲不稳民心不安,民心不安则朝廷不安,从前放在安南王手里是权宜之计,可眼下朕不想再让这些乱子留下祸根。”
“安南王怕是命不久矣,眼下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父皇,”凌朝顿了顿,说道:“骊川不会叛乱,况且大晋现在经不起折腾,安南王镇守边陲多年若是有变动唯恐招来大祸。”
皇旁撑起精神,情神不悦的盯着凌朝质问道:“是怕招来大祸还是你舍不得季禹!”
“季禹留不得,此人心计深沉,你又太过纯良,安南王已经不足为惧剩下那个季洵也不过是个没主意的,只要季禹一死,收复骊川便是迟早的事。”皇帝语气一软,靠在床头前慈爱的看着凌朝:“凌朝,只要你把这件事做好,朕便立记得下旨退位做太上皇,将这皇位给你。”
凌朝直视皇帝,眼中带了询问的意味,轻笑道:“父皇觉得儿臣会做出哪种选择?”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皇帝示意明显,定定的看着凌朝。
凌朝摇了摇头,温声问道:“父皇,你可还记得从前这宫中有位李妃?”
“谁?”皇帝眯起眼睛,试图回忆起这位李位是何人。
凌朝叹息道:“看,父皇都不记得了,斯人已逝,可活着的人却不再记得她,不过父皇或许会对李妃的死有些印象,李妃是误食有毒的果核丧命的。”
不待皇帝发问,凌朝就继续说道:“从前这位李妃处处刁难我母亲,母亲位份不高只是个美人,所以只能忍耐,母亲生我时难产就是因为被李妃做了手脚,万幸捡回条命来,却还是没有逃脱李妃的毒手,她在母亲的饮食里下毒,并不明显,可日日服食内里虚空,最后母亲油尽灯枯而亡。”
“可父皇呢?”凌朝低垂着眼眸,睫毛印出大片阴影,低声反问道:“父皇却从来没有查过我母亲的死因,所以儿臣用同样的方式送李妃上路了。”
皇帝听到此处,才想起李妃是何人,瞥了眼凌朝波澜不惊的样子,竟发觉有些陌生。
凌朝接着说道:“您说儿臣心性纯良,可知李妃死时儿臣不过九岁而已,这下父皇还觉得儿臣纯良么?”
他俯身冲着皇帝叩头,认真道:“季禹,儿臣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他一分一毫!”
皇帝并未出声,只是倾了倾身子,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难道你为了个季禹竟连皇位都能放弃?”
“父皇,”凌朝笑了笑,对皇帝说道:“难道父皇想让五弟继承皇位么?然后任由淑贵妃做太后垂帘辅佐新帝?还是准备在朝中找几个辅政大臣?又或者说父皇同样对着五弟也来招釜底抽薪,杀母留子!”
皇帝忽地又咳起来,他跌躺回去用帕子捂住嘴将血迹擦拭干净后,怒骂道:“是朕有眼无珠,竟没瞧出来你如此算计,你母亲乖巧温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头野兽出来。”
乖巧温顺?凌朝发笑。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长长的吁出口气来,望向凌朝带了些许退让的意思,说道:“你下不去手朕也不为难你,大晋不安稳,边陲也随时都会动荡,你需要安定人心,若你为帝后宫不可无主,魏承继家中的大女儿年纪与你刚好般配,端庄持重是个合适的人选。”
“不瞒父皇,儿臣与季世子的事情魏将军一早便知,即便是儿臣同意,魏将军也绝对不会将女儿嫁给儿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