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谢寻俯视着他濒临崩溃的脸,淡漠地说,“那一天,是你将我的草剑踩断了,碾在了雪水里,你说……就凭你,也配提破月剑?”
“师弟,你说什么啊,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没这么做,更没有这么说啊!”他用力地摇头,涕泪横流,拼命地否认。
“哦,你忘了啊。”谢寻恍然笑了一下,眼神却更冷,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一点点逼近咽喉,“那些让我痛苦了无数个日夜的嘲笑与践踏,原来,你们都忘了。”
他们忘了,因为拥雪城有无数个杂役,也有无数个像他一样不起眼却又痴心妄想的凡人,被他们傲慢地嘲笑过。他在他们眼里,就是路边可随意践踏的杂草,没有人会在意一根杂草的死活。
谢寻是谁?
茫茫众生中不起眼的那一个罢了。
若是如此,他大概也就死心了,可他不是,他天生剑胆,必然不凡,为何要受这番杂草一样的践踏!
一剑刺穿了咽喉,雪地上又开出一朵浓艳的红梅。
谢寻笑得很开心。
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的剑心了。
没错,剑心是一往无前的,更是冲霄而上的。
他的剑心从未有过的坚定,他的剑尖直指中天之月。
他的道,在青云之上,在众生之上,他要谢寻二字流芳千古,名震天下,不会敢再瞧不起他,他们都跪在他面前恭敬称尊!
可为何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应该是个赢家才对,道盟与截天教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得到了想要的宝物,甚至修习到血宗禁术,可他却也失去了最在乎的一切。
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只能永远以公仪乾的身份苟活,他拥有的一切都见不得光,唯有他的血脉,他的儿子,是他可以昭告天下的荣耀!
他谢寻得不到的,公仪乾得不到的,公仪徵会帮他做到!
谢寻缓缓露出了慈父的笑容,对公仪徵温声说道:“徵儿,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已是法相,等这些知情人都死了,你便能一身无垢地回到神霄派,掌教之位非你莫属,甚至道尊之位,也无人能与你争!”
第五十八章
“你若当真是为我好,便交出血咒的解咒药水,放了他们,跟我回去救师尊。”
谢寻的利诱,公仪徵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目光始终清澈坚定。
“你说什么浑话!徵儿,你向来是最聪明的,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我会有什么下场,你会有什么下场吗!”谢寻勃然怒道,“道尊即便能饶我一命,也会将我囚禁至死!而你,你是我的儿子,哪怕你没有伤过一人,也会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身败名裂,被千夫所指!”
“我不在乎!”公仪徵掷地有声地打断了他,“你若诚心改过,道尊必会留你性命,让你用余生为你造过的杀孽赎罪。而我既为人子,受你养育之恩,便理当与你一同受过,一同赎罪!”
谢寻失神片刻,继而掩面大笑,似乎觉得这番话荒诞可笑。
“徵儿,你生来不凡,受尽尊荣,不曾体会过那种人如草芥的卑微,可我明白!我不会让你受那种屈辱,我也不会再忍受那种卑微!”谢寻的声音再度冷了下来,“你若执意要与我作对,那我也只能先将你打伤了。”
谢寻说罢,便举剑向公仪徵攻去。
然而剑尖却遇到了阻碍。
谢枕流不知如何起身,举剑以鞘挡住了谢寻的剑,剑鞘之后的双目沉静凛冽,如漫天的雪,冻结的湖。
谢寻微微诧异,挑眉一笑:“破月剑尊身中血咒,灵力阻滞,还能有力气来与我相抗?怎么,今日你要亮出养了百年的剑了吗?”
谢枕流没有回答他的嘲讽与挑衅,他放开了周身气穴,不再分心去阻隔戾气的侵蚀,将戾气与灵气一同吸入体内,竟是试图借助狂暴的戾气去冲破血咒造成的瘀滞。
谢寻脸色一变,他立即便意识到了谢枕流的意图,当机立断,没有给谢枕流更多的喘息时机,凌厉的攻击地如惊雷一般向谢枕流斩落。
谢枕流身前骤然下起花雨,看似柔弱却又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谢枕流的身影消失在花雨之后。与此同时,数颗檀珠从旁飞至,攻向谢寻背心,谢寻刚刚躲开,便又有翎羽如流矢一般带着尖锐的箫声向他射来。
谢寻狼狈躲开翎羽,肩头却猛然一痛,一道剑气自背后贯穿了左肩!
谢寻发出一声剧痛的闷哼,身体却借着剑气之力向前飞去,想要以此脱离包围圈。然而一道黑影横扫而来,黑鳞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令人目眩神迷,却又坚硬无比,挟雷霆之势,向他拦腰截去。
谢寻已然负伤,躲闪不及,被那粗壮的蛇尾拍中,正中胸腹,一口鲜血猛地吐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谢枕流!”谢寻疾退数十丈,黑袍之上缓缓暗了一片,他神色阴鸷地盯着谢枕流,又扫过那人身蛇尾的少女。
徐音化出真身,粗壮有力的蛇尾长可达数十丈,其上覆满墨玉般的鳞片,精致清丽的脸庞之上,一双竖瞳蛇眼漆黑冰冷,却又隐隐闪过红光,散发出恐怖的威压,不似妖魔,反倒有几分神性。
幻化出真身的徐音爆发出远胜于平时的力量,依靠血脉中的狂性,勉强压制住部分血咒之力,但也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杀了眼前之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