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朱袍内侍一甩拂栉,“咱家今日就发发善心。记着是那些人要你死。他们和圣人说,杀了你则天下太平。”说罢他指了指桌上两个赭漆木盘,“快选一个,咱家还得回去复命呢。”
眯眸看向赭漆盘中的钧瓷执壶和白绫,裴皎然眼中浮起思量,她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侍郎。
“莫催。”裴皎然持起钧瓷执壶,她朝着政事堂的方向举杯,随即朗声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一诗念罢,她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松开手,任由酒壶摔在地上。
继续盘膝坐在地上,她笑盈盈地望向周旻,唤道:“周侍郎,替我转告陛下一句。今夜长安必有大雪。”
“会有雪么?”
“不信你听。”
裴皎然扬眸轻笑,“瑞雪兆丰年……来年两祭时,记得携酒来。”
话音落下她身形一晃,倒在地上。有血从她唇角溢出。
“真是不甘心被当做弃子啊……”裴皎然冷笑着合眸。
她一死朱袍内侍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在裴皎然口鼻上搁了一会才拿起来。
镜上无水汽,证明人已经死了。
“走吧,回去向陛下复命。”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周侍郎,朱袍内侍笑道:“周侍郎留在这里也不觉得晦气么?还是快些走吧。”
“同僚一场,我自当送裴仆射一程。”说完周侍郎朝地上的尸首郑重一拜。
三人沿着来路步出刑部大牢。这时周侍郎忽然感觉脸上一凉,随即伸出手。
看着落在掌心的雪花,周侍郎眼中浮起诧异,“真下雪了……”
“走,咱们去给圣人报祥瑞。”
藏在暗处的李休璟,看着裴皎然的尸首被狱卒抬了出去,喟叹一声。正欲离去时,从他袖间掉出一个纸团。
这……这是裴皎然给他的?
将其拾起展开,看着其上写着的内容。他眸中闪过异色,旋即快步奔了出去。
大魏雍和六年,左仆射裴皎然因为延误军机,而触怒龙颜。虽然罪犯滔天,但念其曾于国有功赐鸩酒一杯,特许其自尽于牢中。
空气中浮动着黄沙的气息,周围笼罩着干燥且炎热的味道。屋外的帘幔皆悉数垂落,药香萦绕。
“女郎怎么还不醒?她这一病可就是好几天啊。”
“谁说不是,衙门那些书吏每天都要来后院闹腾。女郎要是再不醒,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大夫不是说女郎没事么?依我看没几天就应该醒了。”
正说着屋外忽然黄沙狂卷,掺杂着粗糙沙砾的风吹得窗框不断晃动,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卷走。屋外的烛火也轻轻晃动着。
床榻上的裴皎然缓缓睁眼,她转头隔着床幔望向远处的一缕幽微烛火。深吸口气,一股浓郁的药香蹿入鼻中。
虽然眼前这个环境十分的熟悉,但是这陈设绝对不是她在长安的府邸,而是河西一带惯有的风格。
可她记得她已经死了,如何能回到河西?
除非她没死——
念头一出,裴皎然微掀帘子,露出一条缝往外看去。只见一婢子站在门口,同一老妪说话。看着熟悉的婢女,她抿紧唇。
这是她之前的婢女碧扉,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思绪一时间变得无比杂乱,她皱眉思付一会,轻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