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满脸的泪光,可怜而悲哀地望着他,眼睛里,一汪断不了的涌泉,她吸着凉气,话里也是没有温度的绝望,苦苦地哀求他:“平川,试着爱我一次好么,哪怕一天,哪怕一个时辰……”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冷得有些泛青的脸,和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让他无力拒绝,他轻轻地抬起手臂,抚住了她的双肩。
“抱抱我,好么……”她轻轻的话语,眼睛里,星星点点的水意,迷离如梦幻。
一旁的红玉已经恨得咬牙切齿,公主啊公主,刚才谁还在呼天抢地,怎么一下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呢?他郭平川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他?!
“枉你把他想得那么完美,他不是什么神,一样胆小怕死,而且自私无情,”红玉决然道:“他不敢抗旨,所以才娶你,他心里有人,没有你的位置,你别以为,做很多事就可以感动他……”
他心里有人?平川一听红玉的话,心底忽然一动,她们知道我心里有人?随即一想,哼,寒蕊,刚才我还觉得你可怜,现在才明白,你真的是心机太深,明明早知道我喜欢修竹,话说的这份上,你还敢说修竹不是你搞鬼才许配太子的?!如今还来博取我的同情?!
一时间,他的恨意,又浓浓地涌了上来。
他默然地,放下双手,决然而去。
“平川——”寒蕊怆然长呼一声,泪如雨下。
“郭平川!你给我回来,跪下给公主赔罪!”红玉挺身拦住他。
平川冷声道:“你杀了我好了。”打个弯,竟是走了。
“你去死!你不得好死!”红玉气得浑身颤抖,跺着脚,边哭边骂,再一看寒蕊,已经哭得都快要断气了,赶紧过来,不由分说地将皮袄裹住,嘴里说着:“我们先回屋……”
寒蕊摇摇头,眼直直地,看着天空中,飘下一片雪花,紧接着,又一片。
“别傻了,死了郭平川,你还有我呢!”红玉急了:“回屋去吧,下雪了呢,你想冻死啊……”
“他不肯给我希望,你也不肯给我希望……”寒蕊痛苦地,扭住了双手,痛心疾首地说:“我要的真的不多,一点点,为什么连这一点点,你们都不肯给我……”
“公主——”红玉刚张口,寒蕊就一把推开了她,甩开皮袄,张开双臂,站在雪地里,喊道:“雪啊,你再下大点,把我淹了,埋了,一死就百了了……”
“公主!”红玉来拖她,寒蕊一把挣脱了,撒腿就跑。
我牺牲了一切,换不了他一点点怜惜,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她满脑子就是这四个字,没有方向,一路狂奔着,把红玉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郭平川!”红玉一把扑进来,跌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哭喊道:“公主跑出去了,她会冻死的……”
跑出去了?刚开始平川还没听明白,等到反应过来,脑袋一炸:“你说什么?”
“公主跑出去了,我,我追不上,她,她只穿了一个肚兜,一条薄纱裙……”红玉哭得喘不过气来:“她会冻死的,会死的……”
平川一把扯起披风,就跑了出去。
红玉哭着,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往外跑。
北良抬头望了望天,夜里虽然看不到天色,但他知道,这场雪,还有得下,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他将手伸进前襟,默默地捏了捏那布包里的耳环和八音盒。左思右想,才选择晚上来郭家找英霞,无论如何也要把东西还回去,把事情说清楚,万一英霞情绪失控,平川在家,他也放心一些。何况是晚上,英霞再怎么想不通,也不可能纠缠太久,他有足够的理由早早脱身。
自从平川结婚后,他再也没有来过郭家,实在是害怕见到寒蕊。如果她开心,他会痛苦,如果她不开心,他就会更痛苦,所以,不如不见。可是,他知道,这是逃避不了的,愈是近了郭府,他愈是忐忑。
我能见到寒蕊吗?能打听到寒蕊生活中的蛛丝马迹吗?
远远的,郭家大门在望,那两盏高悬的红灯笼,在洁白密集的飞雪中散发着温润的光彩。
北良站在巷子这头,深吸一口气,缓步向前走去。
忽然,他看见,大门开了,一个红色的身影跑出来,往巷子的另一头狂奔而去,再一看,他蓦地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不是寒蕊吗?
除了一条纱裙,她只穿了一件肚兜啊,她雪白的背,全部裸露在雪花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良未及细想,箭步追了上去。
凛冽的北风象刀子一样吹在他脸上,生痛,然而他的心,更痛。
不用问,出事了——
他心急如焚地,边跑边解袍子,只想将半裸的她包住,可是,也不知寒蕊哪来的力气,竟然跑得那么快,不晓得跟出了多远,眼看就要追上了,却看见,寒蕊“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上。
“寒蕊!”北良惊呼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她。
漫天雪花中,只看见她一张苍白的脸,眼睛紧闭,任他如何呼喊,就是没有动静。身体如冰,没有温度,只有微弱的气息,丝丝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