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他不让她威胁。“随便你,要走就走,我该说的都说了,选择权在你。”
杜莉咏转身,到自己办公桌收拾东西,合上笔电收进包包里。她的桌面向来冷清,顶多几枝笔几本簿子,很快都一一收入她肩上皮包里,温颂亚闷着脸看她收拾一阵子,最后真的气到不行,干脆走出去眼不见为净。
冷冽夜风里,他站在店门口,街道已然渐渐冷清,路树随风低头,他靠在玻璃橱窗,寒目看着街景。
身后传来声音,他没转头,但杜莉咏自己走到他面前,她一肩背黑色电脑包包,一肩搭着米黄色皮包,看来像要远行……是啊,她要远行,要离开他了,就这样决断地——
“这个你拿着。”她递出手上的记事本。“上面都标好了所有订单的交期,你只要照这个进度做,一定没问题,后面我有贴上所有客户的电话表,你可以跟他们连络。”
温颂亚听见她的声音,很冷静,但带着一丝颤意。他接过笔记本,努了努嘴巴没说话,还很倔地避开眼睛不看她。
她叹了口气,转身,踏上人行道,她身后的温颂亚立即扬起眸,凝视她背影。
他眯着眸,看她走得直挺挺,好似背后没有眷恋,那双迷人纤细的小腿,正往某个方向远行,他忽然有阵子恍惚,觉得不实在。
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内,温颂亚仍然维持一样的姿势,一动也没动,他觉得,胸口有个洞,越裂越大,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转过身,凝视店面,暗的灯在、透明的玻璃橱窗、灰色冷调装潢、暗色里仍然发着光的他的心血作品,一一跃入他眼底,这些,他还拥有着,不怕。
温颂亚将额抵着玻璃窗,他看见他还拥有的东西,也看见自己的倒影,他还有很多东西,可是怎么——觉得失去了世界?
这些,看来都好索然无味。
凌晨三点,位于闹区某间大楼地下的小酒馆,酒客已经散去,店员正擦拭桌椅,老板站在长型吧台边,对一名迟迟不走的客人皱起眉头。
“老板,你评评理啊!她怎么可以这样?突然就说要辞职,都不能好好沟通……”温颂亚拿着酒杯,醉眼惺忪。
老板无奈地站在一旁。“这位客人……”
该打烊了,这位客人还不肯走,十二点多一进来先跟酒保抱怨,然后跟旁边陌生客人抱怨,现在他来委婉的劝他走,又被拉下来听他抱怨。
温颂亚拍着胸口,醉得脸有些红了。“我对她很好啊!我这么喜欢她,不对,我爱她,太爱太爱了,可是她却相信莫刚,我要怎么办……”他趴下,将脸贴在冰凉原木桌面,闭上眼睛,神色哀伤。
“客人……我们要打烊了,帮你叫计程车可以吗?”
啊……这桌面真凉……温颂亚扬起眸。“打烊?”
“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了。”
他直起身子,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周围,忽然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个客人的事实,于是懒洋洋道:“那好吧……”
温颂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口袋掏出皮夹,就往桌上一放,然后走了出去,面对这种状况已经驾轻就熟的老板,冷静地从皮夹里掏出酒资,接着追了出去。
“客人,你的皮夹——”
温颂亚转过脸来,呆呆地问:“皮什么?”
“皮夹,来。”老板拉他的手,将皮夹搭上他手心,然后道:“要不要帮你叫计程车?”
他摇头。“我走路。”
“你确定?”老板明知这样问也没有意义,但他还是尽责地问了一句。
温颂亚点头,然后仰望天空。“我想看星星。”
离开小酒馆,他走在冷风呼呼的人行道上,两个店家都已关上大门,他的视线飘忽,脚步稍微凌乱,头发有点乱,衣服也皱了,看起来满狼狈。
温颂亚很少买醉,非常少,但今晚,他胸口有着,呼吸也难受,没办法忍受一个人品尝疼痛,于是借助酒精想忘掉一些东西,暂时也好。
他路过一处公园,矮树叶在黑夜里如一团团黑火,他走进公园,坐在长椅上,仰头看天空。
今夜的月,很亮,太亮了,亮得有点刺目,他迎视那温光,几颗小星倒显得微弱了,整座天空那么大,只藏着这几个小家伙,温颂亚静静看着,不嫌肚子疼,眼睛涩。
就这样漫无目地的跟天空对视,温颂亚将自己放空,好像这样可以忘掉一些事情,他买醉的理由、那些争执、还有,吃醋的自己。
接近清晨五点,他才从公园回到工作室,坐在自己的工作椅上,他环顾忽然变得冷清的空间,然后,关不住的情景,忽然啪地一声,不经他同意地涌进脑海里。
那张桌子,杜莉咏每天都在那边使用笔电;旁边椅子,置放她的大包包;他的工作桌旁,她每天站在旁边叮咛行程;他们曾在这边因为莫珊的事情吵架,也在刚开店时,为了接到订单而开心大笑;那个角落,他们在那边亲吻;工作桌前,她哭泣说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