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金发男人很不懂事,居然不服气地打量起坐在对面的陆祈安,冷哼道:“哥哥口味变得太快了吧?上回在床上,你还跟我说你最不喜欢老实木讷的,远不如我这种知情识趣的有意思。”
“放开。”周谨言拽开他的手臂,压低眉头怒道:“公共场合你注意些素质,另外,我跟你没那么熟。”
“不熟?呵呵,好无情啊哥哥,咱们好歹也是赤裸相见过的———”
“滚!”周谨言烦不胜烦地打断那人满嘴的混话,那人还想再纠缠,可陆祈安已经起身走开,周谨言急得把那人一把推开,拎着外套就追了上去。
陆祈安快步走到门口的收银处买单,周谨言冲上前去想要阻拦,但收银员已经拿起陆祈安的卡刷完了。
看着周谨言停在半空中的手,陆祈安神色很古怪地冲他扯了下嘴角,那表情分明是想笑的,可眼眶却闪动着摇摇欲坠的泪。
“没事,我们换个地方吃。”周谨言软下语气,安抚地去触摸他的手臂。
陆祈安却猛地倒退着避开,逃离似的转身疾走而去。
“陆祈安!”
周谨言喊着他的名字追了上去,可陆祈安走得非常急,等到了外面马路上居然跑了起来,并且越跑越快,那来不及系上扣子的黑色风衣在身后飘动起来,像浮在冷风中的大块灰烬。
作者有话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第18章少年
陆祈安不停地往前跑,冷风当胸穿过,把他五脏六腑吹得生疼。
不知跑了多久,他觉得胁下一阵尖锐刺痛,不得不靠着路旁光秃秃的梧桐停下脚步,弯腰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着夜晚冰凉的空气。
缓了好半天,长跑带来的不适才被缓解,只是四肢已经完全脱力,走在路上双腿都在发抖。
这里是他从没来过的地方,应该是城郊新建的工业园区,街道空旷,厂房寂静,除了路旁新植的梧桐,几乎看不到生命的气息。
走到一处路边长椅,他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哆嗦着手指把烟点上。
他觉得冷,是从心底渗出来的冷。
手掌按在心脏的位置,他不用摸索都知道风衣内侧缝着的那枚纽扣在什么位置。无名指按了下去,指尖感受到一块小小的坚硬,硌得他瞬间泪流满面。
十五年了,他之所以卑微地藏匿着这枚纽扣,之所以在极度的无望中用网文为自己营造场场幻梦,都是因为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掐灭了他所有的期待。
那个人,是周谨言。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初次看到周谨言的那个瞬间。
骄傲中略带跋扈的少年,身上的白衬衫比阳光还要耀眼。他走到陆祈安座位旁,敲着他的书桌说:“你旁边这个位置不错,让一让,我就坐这儿了。”
陆祈安没有拒绝的理由,沉默地起身让他进去,俩人就这样成了同桌,之后的一整年都没再分开。
每次调整座位时,成绩稳居第一名的陆祈安总是班里最先挑选的那个,而他每次都选择坐在原处。至于他身边那个靠窗的位置,周谨言整天宣称那是他的风水宝地,说只有坐在那里他才能考上985,谁敢抢就是跟他过不去。如此一来,他的座位也就无人觊觎了。
在那整日陷在书山题海里的高三,陆祈安也不知道自己对周谨言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微妙的。
或许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或许是在每月换座位时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走来的瞬间,又或许是自己在背书背到头晕目眩时,转头看到刚睡醒的周谨言,脸上挂着慵懒笑意,蛮不讲理地怪他:“你背书的声音太催眠了,本来我能考清北,被你这一祸害,只能勉强考个985。”
对于这种不讲道理的调侃,陆祈安虽然脸上总是摆出“懒得与你争辩”的无语表情,但只有他自己心底清楚,他其实非常喜欢有人这样对待他。
作为一个家境不好又成绩优异的学生,陆祈安从小到大都被老师和同学善意地保护着。他们同情他的贫穷和孤独,也感慨他的坚韧和努力,看向他的眼光里总是充斥着怜悯和佩服。
那些眼光虽然善意,但终归是异样的。
只有周谨言跟其他人不同,他不怕伤害陆祈安被众人认为应该很脆弱的自尊,更不拿陆祈安永远第一名的成绩当回事儿。
他会很嫌弃地扯着他的衣袖说:“你洗衣服别用那么多肥皂,熏到我了,去买袋带香味的洗衣液行吗?什么薰衣草啊茉莉花啊,都比这个好闻多了。”
他会在背不出书被老师罚站时敏锐地捕捉到陆祈安低头偷笑的表情,在下课后冲过来搂住陆祈安的脖子按到自己怀里,忿忿斥道:“会背书了不起啊?居然敢笑我?下次再笑我我就抓你一起去外面站着!”
这种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状态原本再正常不过了,可陆祈安从小学读到高三,只在周谨言这里感受过。
最初他也只是把周谨言当成一个相处愉快的同桌,可朝夕相处的日子长了,轻松和快乐就慢慢变成更加强烈的感觉和冲动。
那是一个临近高考前的春日,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刷题,旁边趴着睡觉的周谨言却烦躁地拍了下桌子,把自己的白衬衫下摆从腰间扯了出来,翻起衣角看着里侧缝着的一枚备用纽扣的水洗标,怒道:“这什么脑残设计,硌得我一上午都没睡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