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孙贵妃终于是感觉到身上的力气一下子给抽干了。郑王来探望过李贤妃之后,便透露了之前被太后申饬的事,她也确定了真是皇太子重病。若是宫中只有皇后。她自然敢豁出来闹,但她进宫之初便是养在张太后宫中,深知这位婆婆的严厉和冷淡,也只能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惊动对方。太后亲自来自然不可能,但只要朱宁过来她至少能知道太子的病如何,至少能刺上一两句重话打探打探。
幸好旁边还有个曹嫔托了一把,孙贵妃这才勉强还挺直着腰:“除了郡主,还有谁?”
“回禀娘娘,没别人了,就是几个小宦官跟着。”
说话间,外叉已经传来了阵阵喧哗。孙贵妃才一抬头,就看见朱宁已经是迈过了前头的永宁门。她从前跟朱宁还算交情不错,虽彼此年纪相仿,可也总跟着朱瞻基叫一声宁姑姑,然而,如今唯一的儿子病得不知情形,偏生照料的又是朱宁,她心中难免怨恨,面上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只是死死盯着那张清秀匀净的脸不出声。
瞧见孙贵妃正是行么都没垫就跪在这露天底下,朱宁心中嗟叹,不禁加快了两步,待到前头他,她也不管旁边那两个嫔,一手就拽住了孙小贵妃的胳膊。
一个是跪得僵了的,一个是熬夜累得狠了的,于是谁的力气也没扛过谁,朱宁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幸好焦嫔和曹嫔都已经品出了滋味来,慌忙一边一个搀了。
“起来,皇太子的病还没到那个地步,你是想折他的福?”
孙贵妃盼星星盼月亮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此时朱宁说什么都不如这一声儿子来得要紧,因此,她在一愣之后,终于是被人搀扶了起来,但腿却是直不起来了。朱宁也顾不得那许多,连忙吩咐人把孙贵妃架进了正殿。
从朱瞻基亲笔题写的“恭肃德懿”正殿进了暖阁,朱宁把宦官都屏退了去,一面指挥着宫人打来温水热水,一面让另几个人给孙贵妃解下衣裙。待温水热水送上来,见孙贵妃的小腿膝盖大腿都已经是冻得青紫,几个年长宫女先用温水一遍遍擦洗,随即又换上了热水。如是一番折腾下来,孙贵妃只是咬着嘴唇攥着锦被不做声,眼睛却始终盯着朱宁。直到一番忙活过后,人躺在那张黑酸枝木大床上,又盖了锦被,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挪过窝。
吩咐人去御药房叫太医,朱宁又屏退了所有人,这才在床沿上坐下。随即叹了一口气说:“贵妃娘娘。你这又是何必!”
“我的孩儿若是死了,吴嫔的孩子便能养在皇后膝下,将来便是当然的太子,别人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孙贵妃用尽浑身力气吐出这么一句话,随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吴嫔那边的消息还没露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好歹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她就这么不喜欢我,就那么恨我,连带孙子
“贵妃娘娘!”朱宁实在忍不住了。一口喝止了她,见孙贵妃的脸上又是痛心又是迷茫又是惊惶,这才摇摇头说,“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太子没事。就算暂时病了,谁敢不尽心?谁不知道那是皇上最心爱的儿子?”
太子没事!
孙贵妃一下子僵了,想到得知消息之后自己的痛彻心扉不眠不休,想到自己暗地里狂的诅咒,想到自己曾经悄悄做的那几件事,她简直不知道眼下该说什么,该露出什么表情。半晌,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禁受不住这刺激,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朱宁正要叫人,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曹吉祥的声音:“郡主,郑王派了人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求见郡主,不能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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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变 第八百六十五章又到夜深人静时
相比前天夜里的跑马不断,昨天夜里的诡谪宁静,这天的深夜自然也是夜深人不静。已经忙的了好几天的锦衣卫再一次在万簌俱寂的时候闯入了一处处民宅,只不过这一回却是有针对性的多了,破门而入之后便熟练地赶人抓人,正主儿往往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随即就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堵上嘴带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就连十王府的晋王公馆亦是如此。当紧闭的东西角门突然被人叫开。随即大批锦衣卫冲进来的时候。公馆上下的下人全都是惊慌失措。从永乐到洪熙宣德初年,晋藩虽说从未上京朝见,但屡屡却有世子郡王奉诏入京,这里几年间也有不少人住过。婢仆等等自然是不少。油水不多是不假,可终究没有主子,平日也自由得很,谁能想到会引来这般如狼似虎的堤骑?
房陵大步走上前来,眼见所有婢仆都已经被手下驱赶到了院子里。由于是深夜,不少人是从被窝里被人强行拉出来的,一个个都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瑟瑟抖。此时此刻,他很快压下了心中那一缕不快,沉声问道:“那个总管呢?”
“回禀大人,四下里出口都已经守住。不曾见有人进出,但总管却不见了!”
想到此前李茂青是自缢,郭聪也是自缢,房陵不禁觉得心头一股寒气油然而生,立时厉喝道:“再搜,尤其是池塘水井等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尽管是公馆而不是王府,但既然是供晋藩诸王上京时居住,这偌大的公馆自然是富丽堂皇正堂的墙上挂着唐宋名家的字画,厨房的柜子里摆着整套的宋代名窑瓷碗碟小库房的箱子里是琉璃烧制的大插屏,至于上房的箱笼里,则少不了四季用的绸缎衣服,大小摆设玩意,,总而言之,在抄家能手锦衣卫的眼中。什么都是值钱货。
不过,由于这一回是办不好就要挨限棍的勾当,所以众人不过是顺手牵羊往怀里捣鼓那么一两件,大半的心思还是放在正经事情上。然而。几乎把整个公馆翻了个底朝天,水井用长竹竿捅过,池塘里头冰都冻得严严实实,丝毫不见有人的踪影。
于是,忙活了大半夜,各处的消息汇总上来,房陵的脸终于完全沉了下来一那介。郑王所说用婢女之死要挟他的总管,竟是真的不见了!而审问了几个家仆的结果却是,晚上夜禁诸门落锁之前,便是二总管前来传话,打从下午开始就没有人见过那位真正的总管。
“难不成又让人跑了?”
一旁的千户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当口,另一边去搜书房的百户却是拿着一大把书信一溜小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大人,书房里的东西都在小不少都是晋王亲笔,还盖了金印!每封信上头都有大逆不道的言语,甚至还写着让这儿寻访懂得巫咒的人送往太原!”“大人,单凭这些物证,这回的事情也能漂漂亮亮收场!”
房陵听了这话却只是皱了皱眉,人跑了却证据都在,这本就是极其反常的,然而,接过这些书信,随便看了几封,他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开来。凭他的经验,自然能断定这些并非伪造,无论口吻亦是笔迹金印,应该都确实属于如今那位以跋扈残暴著称的晋王。于是,尽管心底的那咋小谜团尚未解开,他仍然点了点头。
虽说他是打宫里直接领的命令,但既然东厂督锦衣卫,他总不能越过了那一层。于是,见众人神色振奋,他就吩咐道:“把书房的东西全部都查点清楚,随后造册封存,派人去知会陆公公,让他尽快带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