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忽然爆发神威,将两人很痛快地修理了一顿,现在是约莫三更天,大家都很和平,围坐在篝火旁讲述着各自的故事。
而这些人中,数女子道姑的故事最为曲折离奇,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正道宗门的道姑,而是某个臭名昭著的魔教子弟,算是教中比较有希望的一批。她大致讲了上山后的种种见闻,最初只是山上同门之间的事,逐渐扩展到跟正道相关的,最后则是她数次下山期间的一些故事,不过像她此次下山的目的,却是只字未提。
大和尚的见闻,则是……非常有教育意义,毫不逊色于时下流传的话本小说,还得是那种主人公处处扮猪吃老虎,最终坏人伏诛,旁观者拍手称赞之流。因他一个战力绝强的武僧,平日里真跟游历四方的说法和尚一般,看着就很好欺负,还喜欢自己往事情上撞。
结果自不必说,除了少有几次,有些人幡然悔悟,弃暗投明以外,更多的是被他的拳头度化,所以他有时也难免挠头,念那么多佛经有个屁用,终究还是这个靠谱。
对此魏炳只能悄悄白眼他,真是粗鄙武僧,就知道靠暴力解决问题,啊不,是解决有问题的人。哪像他,虽然立志要做一个不讲道理到不讲道理的剑仙,平日里却也乐于扮演一个读书人的身份,毕竟剑仙风流,青衫风流,只要风流便是好的。
魏炳的故事则是十分令人失望了,早年时在部落里的鸡飞狗跳,流浪期间的种种人心善恶,到后来书香门第里的腌臜生意,边军中的结派打压。如果单以魏炳前二十年所见,这个世界好坏真的悬殊,他能看见一点好,便能看见许多许多不好,所谓人间百态、世事炎凉,倒真不需要用什么高深妙法去勘破。
因为勘破了,也就那么点意思,放纵和克制,与理想,喝酒时的豪言壮语,喝醉后的心声呢喃。
不过好在魏炳不是要靠谁才能活的人,他虽然没有追求,但好歹有个剑仙梦,之所以还沉迷话本小说,只是在书里他觉着自己离剑仙有多远,都会极为清晰的呈现。
趁着闲聊的功夫,魏炳忽然怔怔地看着篝火,连着说了两声对不住,火光另一边的魔教杰出女青年,却是摸不准他的意思。
谁曾知道这人道歉时,就真的只道歉,然后就觉得两清了,更不会把此事还放在心上了。若是她早知道,肯定是要魏炳先跪着磕头,磕到她满意为止了。
世人眼中魔教如何,其实魔教中人并非心中无数,相反,他们很清楚自己在世人心中的样子,只是他们不会在意。就好比世人在他们心中的样子,其实都很清晰,也都没什么所谓,正是这样一种态度的人,才能被称为魔门中人。
所以尽管魔教在正派、在广大群众心底,都是肮脏邪恶堕落自性的代言词,他们自己反倒觉得是不染,比之正派道教仙宗要更不沾红尘一些。
所以苏月起自己还是很看重自己的贞洁名声的,并且两者之间,并无取舍的余地,她既要自己事实上清白,也要真正的清白。道家把坐忘之后的清净,看做是最容易为化外天魔所趁、被心魔所惑之心境,便是这种超然世外的纯粹,并非修道之人当追寻的。
而魔门就没有这个讲究,而且魔门的率真自性,便是你让我承受污名,那我也得把你的污名做实了才好,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
现在唯一的问题则是,苏月起的清白与名声,不单是毁了,而且是在大和尚的见证下毁了,毕竟这会儿大和尚看他俩的眼神已经不那么正常了。现在唯一的困难则是,她打不过大和尚,那么大和尚此先充当导火索的无心之举,也就真的无法追究了。
大和尚不仅不觉得做错了,反而觉得缘法妙不可言,就是巧合之下,居然促成了一桩不那么正经但是还算清白的姻缘。
魏炳的奇观同看不到红线,魔门虽然有此类神通,却不是所有人都可学的,所以此时此刻两人注定被蒙在鼓里。老和尚眼神越发慈祥,他伸手摸了摸魏炳的狗头,将后者心中的杂念再次压了下去。
魏炳眼神骇然,惊怖之下很多念头瞬间隐去,像是藏起来不被大人发现的心事,其实早有小尾巴克制不住的摇摆了。
大和尚不以为意,年轻嘛,是这样的。
只有苏月起认真烤着火,真的没有任何杂念,她甚至头脑一片空白。
不过很快,她缓过神来,毕竟魔道宗门,什么她没见过的?莫说是喜欢床上大打出手的道侣,也有那白日里是严师高徒,晚上颠倒乾坤翻云覆雨的,更有那手握权柄的女子长老,喜欢指点年轻点的后辈,悄悄暗示他们后半夜来自己洞府的……
若是亲个嘴儿就有了男女之情,那不管是对男女,还是对情之一字,都算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