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孟顿了顿,随即道:“徐达,你明白这一次粮价之战的目的吗?”
徐达怔了怔,“张先生,我也想过,是要除掉中间的豪商,把粮食掌握在朝廷手里。但后面还有没有更深的谋算,我就不清楚了。”
张希孟笑道:“徐达,到了今天,我们当真差不多可以大举发展工商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集中百姓,进入城市,充当工人。因为我们把所有关节都打通了。”
“你想,生产出商品,要往海外销售,我们现在基本掌握了高丽,也对倭国用兵,整个北方,有了广阔市场。重整水师之后,向南开拓的条件已经具备了……此时还剩下的,也就是苟延残喘的王保保。我们可以调动大军进攻,同时打开西域的丝绸之路……可以毫不夸张讲,自从安史之乱以后,我们的外部环境,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地步。可以说是空前的!”
徐达连连点头,确实如此,现在想想,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不容易。
张希孟继续道:“我们现在已经累计消灭了盐商集团,海商集团,如果再铲除粮商,关乎国计民生的东西,就都捏在朝廷手里。要发展工商,人口要向城市聚集,需要粮食,我们就从民间征用,如果不够,就可以对外开拓,甚至往外移民,多种粮食……只要没有粮商在中间搅合,我们就能保证平稳的粮价,物价。这是我们发展的最大前提!”
张希孟心情舒畅,侃侃而谈,他把最后的关键,落在了物价上面,这让徐达大吃一惊,说实话,徐达没想到这里,他觉得物价变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要不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就好。
可张希孟却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徐达,你要想清楚一点,做生意最讲究的是规则,是平稳……是能够预期到结果。咱们就拿钱庄当铺来说,为什么他们这个生意缺德?很简单,他们趁人之危,低买高卖,吃的就是走投无路的钱。我们弄银行,降低利息,就是为了提供商民便利,免得被高利盘剥。”
“你想,如果青年人大举进城务工,需要的粮食成倍增加。这时候有人哄抬粮价,会有什么效果?粮食价格高了,工钱就要上去,工钱上去,获利就要下降,甚至赔钱。再说明白点,这个利润要从哪里来?”
徐达稍微思忖,也就明白了,忍不住笑道:“其实张先生也多虑了,我看没准是压低工钱,让工人吃亏!”
张希孟笑道:“也对!可万一工人回乡,不再来务工,又该怎么办?”
“那就纵容兼并,逼着老百姓离开土地,或者推迟新一轮的均田,逼着那些家里孩子多,土地少的,不得不离乡背井,进城挣血汗钱!”
张希孟抚掌大笑,“这就说明白了……我们需要的是保证物价整体平稳,保持工人的工钱平稳有升,保证一个合适的利率水平,保证商人有不错的利润……如果他们想要更高,那就对外开拓,或者钻研新的技术,采用新机器。朝廷也可以引导帮助。”
“在我的设想里面,朝廷,商人,工人,学者……我们是能坐在一起,商量着解决问题,合理分配利润,达到一种平衡。”
“如果不平衡,就对外去抢,去夺!对吧?”徐达笑呵呵道。
张希孟怔了怔,也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徐达明白了张希孟的意思,也就知道了接下来要怎么做……面对商贾,肯定是不能一篙子戳倒一船人!
如果愿意听话的,自然没有问题。
还需要他们去经营,聚集财富,甚至是从外面捞取利益。
人就是这样,能吃窝边的草,谁愿意费力气啊!
就必须堵死所有漏洞,让那些伸爪子的付出代价,知道有些利益不能拿,有些钱不能挣,然后才可以放开手脚,大力发展工商。
张希孟洞察工业发展规律,又思考了这么多年,布局了这么多年……如果不能避免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那未免也太失败了。
所以这个榜单是警告,也是提醒。
愿意收手,和朝廷配合,还有光明的未来,不愿意配合,那就别怪朝廷不客气。
果不其然,就在三天之后,报纸上就出现了足足二十七名,当世豪商的名字,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涉及到这一次的粮食贸易。
其中排在第十七的,就是梅记商号,其中明白写了,梅记商号的东家梅念祖,是汝南侯的堂兄。
他最初是粮长起家,是靠着向堂弟借了军中马匹车辆,及时运送税粮,得到了朝廷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