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奇怪了。按理说这么晚回家,距离又这么远,她不可能走路回去。夜里下过雨,打车的人多,而且是郊区方向,估计打不到车。公交的话,选择的方案很多:可以坐公汽转两趟车回家,也可以坐地铁再转公汽回家。这一带是市中心又是老城区,交通便利、四通八达……
这么一想,可能性顿时增加了几十倍。唐晚荻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女孩,早出晚归,不爱宅在家中。在与狼族的交往中她似乎刻意地保持着自己的神秘,从不谈及私事,有什么亲朋好友他也不大知道。但从她从事大客司机、售票员、以及保险经纪这一类职业来看,她喜欢与人交往、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在C城应当有不少熟人。
见他一愁莫展,调酒师忽然灵机一动,找来了酒吧的监控录相。录相显示唐晚荻进酒吧后一直坐在吧台附近听摇滚歌手唱歌,十点三十五分时起身离开。
她前脚走出大门,一个高个子男人立即从人群中钻出来,尾随而去。
修鱼稷不用认真看,就凭走路的姿势和发型就认出那人是修鱼靖。
从另一个监控镜头上看,修鱼稷九点十分就到了夜兰酒吧,很显然,他发现了唐晚荻,吧内灯光昏暗、人数众多又加上音乐嘈杂,唐晚荻并未意识到他的存在。
不知为何,修鱼稷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两人一前一后从酒吧的正门离开,而面朝大江的是后门。从录相上看他们是向大街的方向走去,消失在了树影之下。
那么唐晚荻死于江中的设想……证据不足。
但紧接着,那口气又提了起来。用修鱼靖的脑袋来想,既然已经决定动手,只是把晚荻扔进江里也太便宜她了,这不是三叔的风格。
狼族等级森严。他不敢想象三叔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这么肆无忌惮地挑战他。明知他是修鱼堡的老二,明知他喜欢这个女人,明知父王不在的时候他对身边人有处置权。
但他也知道三叔跟修鱼彬很不一样,三叔很冲动,同时又狂妄,认为自己是狼王的弟弟,大巫师的父亲,修鱼稷最多冲他发顿火,绝对不敢动他。
门卫说只看见这两人先后出了门,当时很多人进进出出,不知道他们互相认识。门外还排着长队,他忙于维持次序,就没有留意唐晚荻是往街东走坐公汽,还是往街西走坐地铁。
他在大街上茫然地转悠着。
唐晚荻在乎钱,绝不会轻易地交出银行卡,脾气又烈,三叔早就看不惯她了。
理智告诉他,晚荻多半已经不在世了。
他咬了咬牙,就算不在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要按龙族的规矩把她送到土里,或是按照狼族的规矩,塞一片树叶进她的嘴中,不然这事没完。
一辆笨重的垃圾车从他面前驶过,卷起一团烟雾。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
从安平桂遗体中取出足够研究的血液和组织样本后,在原庆的坚持下,进行了火葬。就在处理后事的这段时间,北山千门的一个妹妹又进入弥留状态。隔离室的五位病人,几乎是排着队地等待死亡。
原庆和另外五位医生连同一群护士都忙到无法脱身,病房内一片狼藉。地上的血都擦干净了,床单换掉了。但喷到墙上、天花板上的血液一时间无暇顾及,看上去就像个人间地狱。
毫无疑问,北山家的这拨病人以其迅雷不及掩耳的病情给大家心头送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以至于事后贺兰觿提出要带皮皮去三楼做个产检也遭到强烈拒绝。
“这里安全吗?有希望找到疫苗吗?”
皮皮环视四周,原本人满为患的千美医院今天的病人少得可怜,“北山家的病会不会传染给我们的孩子?甚至传染到整座城市?”
“我只是想在走之前看一下小波……”
“没什么可看的,原庆说过了,头两年他都没有成形。但这不是重点。”
皮皮神经紧张地看着他,“你没看见原庆都穿起了太空服么?这可是生物危害BSL4级别的装备!实话实说千美医院不具备这个级别的隔离条件。”
贺兰觿打量了她一眼,叹道:“关皮皮,说你不懂吧,你懂得还真不少。”
皮皮白眼一翻:“那当然!好歹我也做过记者,埃博拉病毒流行那阵,报纸上整版整版地报道,我不可能不知道。当然这个也不是重点。”
他一脸懵圈:“那究竟什么是你的重点?”
“重点是恐惧,以及因恐惧产生的疑心病,以及因疑心病产生的神经质和不安全感。”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比如现在的我。”
“那我就跟你普及一下知识,消除你的疑虑。”
贺兰觿淡淡地说,“你所说的隔离条件,千美医院都有。”
“Comeon,这只是一家整容医院。”
“对外是整容医院,但它有大型综合医院所有的医疗设备和实验条件。比如说这个隔离病房——”
“临时弄的吧?最多也就能防个甲肝乙肝什么的。”
“不是临时的。里面有双重门,空调系统与外界隔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