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喜并非基督教徒,她看不到上帝的无所不在,但她切切实实地从大自然的怀抱中感到安慰和力量。一夜烦乱的心情渐渐平息。
顾芳喜骑着电动车进停车场时,一辆黑色德国大众恰好和她一起驶进去。是简睿的车,初初平静下来的心,又不受控制地一跳。
都说时间可以淡化稀释一切,可是情窦初开的一颗芳心,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不再跳跃如鹿?
简睿停好车下来时,顾芳喜也刚刚放好她的电动车。一转身,四目对视。
“简总监早。”
“你也这么早?”简睿显然有些意外,现在时间才八点过一点而已。距九点正的上班时间还早着呢。
“我六点就起来了,去……去乡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了,我还带回了乡间用一种野草做的糯米点心。简总监你要不要尝尝?”
顾芳喜边说边飞快地从车后箱里拿出一个饭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个小小圆圆深碧色的糯米团子,犹自热气腾腾。这是山居邻家早晨刚蒸出来,那家主妇极热情地装了一盒送给顾芳喜。
简睿看着那一盒碧油油的绿团子,颇觉惊讶:“野草做的糯米团也能吃吗?”
“能吃,还很好吃呢。我尝了一个,别有一种青草香。不信你尝尝,这里有牙签。”
顾芳喜用牙签扎起一个糯米团递给他,简睿迟疑一下还是接过咬上一口。糯米的软和着青草的香,再拌上白糖的甜,这绿团子吃起来真是别有风味,香软甘甜,却不腻人。
“好吃吗?”顾芳喜殷殷切切地看着他。
简睿微微一笑地点头。他的笑容总是轻浅如春风,能不知不觉地绿遍江南岸。顾芳喜看着他便莫名地觉得满足,仿佛这盒糯米草团,就是她与他之间的一箪食一瓢饮,寻常夫妇的家常饭。这一刻,她好似他的妻,照顾他,原是她的本分。
顾芳喜温柔地看着简睿吃完那个糯米团,专注的漆黑眼眸,是不濡墨地写,写出她的一片钟情。
方君玮开着车进入地下停车场时,一眼就看到两个站在一起的人影。哪一个都是他那么熟悉的。简睿的挺拔如松,顾芳喜的纤细如柳。眉头刹那间就蹙成了一团。
顾芳喜和简睿也同时看到方君玮的银色宝马开进来,不约而同地,他们分别退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简总监,这盒糯米团全部送给你吃吧。我先走了。”
顾芳喜把手里的饭盒往简睿手上一塞就赶紧转身离开,她不愿意见方君玮,因为昨宵的共舞他曾莫名地让她芳心乱。
“顾芳喜,不用……”
简睿话还没说完,顾芳喜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地下停车场。方君玮停好车从车里出来时,只能遥遥看见她轻盈跑远的身影。她跑得像昨晚一样快,他也像昨晚一样怔了片刻,才走向简睿。
一眼先看顾芳喜往他手里塞的什么东西?却是一盒绿油油的糯米团,还泛着热气和香气。显然是她在给送他点心呢。看来,她已经由暗恋发展成实际的追求行动了。简睿会提出分手,会不会是受了她的影响?一念至此,方君玮眉头蹙得更紧。
“简睿,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谢谢。”
“我代君瑶向你道歉,她的大小姐脾气是太娇纵了一点。”
“没什么,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是昨夜的不愉快成为过去了,还是你和君瑶的恋情成为过去了?”方君玮非常敏锐地反问。
简睿沉默片刻:“都是。”
方君玮眼光一沉:“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和君瑶分手吗?”
“我们其实并不合适。”简睿说得简单而笼统,但话中的坚决流露无遗。
方君玮还是抱以一丝希望:“有挽回的余地吗?”
简睿缓慢却坚定地摇头:“对不起,我知道我伤害了君瑶。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这段恋情已经失败了,让它就这样死去好过苛延残喘。硬是维持下去对她对我都没有好处,不如大家放开手各自开始新生活。君玮,你说呢?”
方君玮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无话可说。他不可能说你和我妹妹谈了恋爱就要对她负责任,不能提出分手。要是这样的话,他不知要向多少女人负责任。而且他也很清楚,简睿对君瑶绝对会是规规矩矩的守礼君子,不像他和一个个女人的交往从不拒绝床第之欢,就更没有什么理由要求他负责任了。
然而目光再一次瞥见简睿端在手里的饭盒时,方君玮忍不住冲口而出:“简睿,你提出分手,是不是和顾芳喜有关?”
简睿陡然一震:“不是,我做这个决定和任何人没关系。”
但是看着一惯静定的他突然震动。方君玮心中模糊的猜想迅速清晰。他蓦地暴怒起来:“你撒谎——如果和她没关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一掌打掉简睿右手端着的饭盒,顿时滚落一地碧绿的团子,像断了一串翡翠珠子。简睿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掌挥来,连退两步,右胳膊重重拍上身后的方形墙柱。他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洁白的衬衫长袖上,浅浅一丝血晕泅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