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生漫然收入眼底,似无意道:“倒是苏某疏忽,安排的人不合王兄口味?”
裴策敛去眼底的寒凛,只随口答:“内人不喜。”
苏庭生静静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倒是陶太守豪宕一笑,调侃道:“看不出来,王公子还是个惧内的。”
裴策毫不在意地一笑,再向陶太守敬酒,将话题揭过。雅间里脂粉香浓,舞姬,却从始至终不能近他的身。
直饮到日头西斜,陶太守趴倒在桌上。裴策安排人送太守回去。
苏庭生在桌上作陪,未饮太多,抬眼却见“王堇”神色清明,他可是实打实喝了整场。苏庭生多看了一眼,施施然起身告辞。
裴策轻掸衣摆起身相送,暮色映在他眉弓鼻梁,骨相绝佳,投下深邃的暗影。他望着仆从扶陶太守踉跄而去的背影,漆眸一点一点凉下去,面上没有一分表情。
裴策出了浮白楼,回到在此地购置的宅院。锦靴踏上青砖地,庭中熏风轻过,花落闲影。裴策未经思索,脱口便问了一句:“姑娘呢?”
侍卫随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答:“回禀殿下,您说过,姑娘若愿意,可随时出门逛逛。”
裴策揉了揉眉心。方才一时忘了,他确然答应了江音晚,他近日恐不得空,她若觉得闷,可独自出门逛逛。
虽带着婢女,暗中又有护卫相随,但他不在她身边,便是“独自”。
且他还说了,江南富庶,商业发达,虽民风婉约,风气却较长安更为开放,女子当垆卖酒亦非罕事。若她帷帽遮面,便如异类。她可不戴帷帽,自在地赏游。
前世今生,裴策骨子里的偏执从未变过,甚至变本加厉。然而他一步一步地努力学着,以她愿意的方式相处。
裴策独自站在庭院,望着空荡飞絮。斜阳拉长墨袍的影,他俊面寂和,眸底却幽晦不可直视。竭力忍耐,负在身后的手,渐渐握成了拳,瓷白的手背,青筋鼓起。
他声调沉冷,又问侍从:“姑娘是何时出门的?”
侍卫低着头,只觉脊背生凉,硬着头皮道:“禀殿下,大约未时初。”
眼下已近酉时。两个时辰,晚晚怎还不归?有这么好逛?
*
江南的街巷,纵使无雨,亦自然氤氲着一股水雾风情。沿街白墙黛瓦,楼阁绣户卷起珠帘,行人步伐缓缓,夕阳落进烟波。
江音晚从一间商铺出来,身畔跟着丹若和黛萦。丹若又提议道:“姑娘,不如去前面那间店铺逛逛。”
江音晚随丹若所指望去一眼,是间布庄,装饰雅致,店面敞阔,可以瞥见陈列满目的绫罗绸缎。团窠宝相花,菱格瑞花,卷草莲纹……或罩染而成,或泥金彩绘。
然而店铺之中,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