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曾受过赵云指点,力量虽远不及赵云,但招式却极稳,不动时,枪尖可以半个时辰纹丝不动,若动时,说抖出七个枪头,绝不会只抖出六个。此时虽然刺客动作之快有如流星,来不及换招变式,他却临危不乱,枪尖一抖,碗口大的枪花划上那人手臂。
那人动作已是迅捷之极,料不到赵正速度不快,却有如此精妙的招式,也是吃了一惊,身形在半空中一荡,竟似没有重量般横过身子,一条手臂更如没了骨头,一弯一弹,拍的一下,将赵正长枪档开,一脚踢出,正中赵正的肩头,格的一声响,赵正左臂已扭得不成样子。
我看到赵正面上登时青筋鼓起老高,可以想见他此时之痛。
那人踢倒赵正,身形前进之势已然受阻,落在地上。但他毫不停留,足尖点地,又向我扑来,手中已执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我无处可退,向腰间伸手,却摸了个空,发现连宝剑都没带在身边。只得束手待死。
却听赵正一声大吼,翻身而起,用还完好的右手一把捉住从他身边掠过的刺客的左足。那刺客之匕首距我已不足三尺,竟无法再近,然后斜着滑了出去,却是被赵正独臂抡了开去。
那刺客身在半空,风车般转个圆圈,将足在岩石上一踏,复飞了回来。赵正一咬牙,猛然将身横在我的身前,哧得一声轻响,那匕首已刺入赵正的胸膛。
我大叫一声,抢起赵正丢在地上的长枪,夹头夹脑向那刺客砸去。那刺客欲抽匕首,却给赵正肋骨夹住了,没抽出来。此时我长枪砸到他头顶,他身体突然没了骨头一般,软软一斜,避过枪头,左足直踢过顶,当的一声,正中枪杆。我双臂大震,那杆枪远远的飞了出去。便在此时,刺客已现破绽,赵正奋起余威,一拳捣在刺客胸前,把那刺客击得连退数步,口角挂了血丝。
此时黑塞和李氏兄弟已然赶到,黑塞阻在我的身前,李氏兄弟两剑并举,向那刺客刺去。那刺客眼见大军已至,冷笑一声:“今天便宜了你!”身形飞起,向山头掠去。
我知道此山后便是太守府后墙,急道:“追!杀了他,给赵将军报仇!”李氏兄弟带人冲了出去。
我把赵正抱在怀中,发现那匕首正中胸膛,最后出拳耗尽赵正的心力,此时他已然断了气。
自我七岁时孙尚香离开后,赵正就奉四叔之令随在我身边,至今已有八载,占了我全部生命的一多半时间。我儿时常常欺负他,最喜欢发少主威风,用脚踢他,他却只是忠厚的笑着,并不躲避。记得去汉中那次,为了保护我,他对姜维等人发了怒,后来四叔来到汉中,恨他保护不力,却几乎一剑劈了他。他本领不算太高,但是他的忠心,他的严谨和细致,一直深得我的敬重,就算有再多本领高强的人,我也用他来做我的护卫首领。可是今天,为了保护我,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当那口匕首插在他胸前的时候,他也没有多说一个字,有的只是奋起全部精力击出的,重伤了刺客的那一拳。
只做,不说,他的性格很多地方与四叔很相近,但他没有四叔的勇武,所以一辈子籍籍无名。但是,在我心中,他是英雄。
我轻轻的合上他的眼帘,想哭,却哭不出。
是我和马超害了他。
那个行刺的人,是阎艳的后人。我确信!
抓住他,给赵正报仇!怒火在我心头燃烧着,他在金城,必定有人给他做内应,否则的话,他吃在哪里?他睡在哪里?他如何能摸入太守府中?
这个内应,是谁?
我的眼睛血红着,我的理智被火潮般的愤气反复冲刷着,赵正,死了,我要给他报仇!
我的被刺,整个太守府都惊动了,各部豪帅大小官吏纷乱着,关平在府中便策马直冲过来,我怒道:“你的职责是抓刺客,不是来看我!”
关平从未见我如此发怒,一怔之下,一提丝缰,那马前蹄高高扬起,转过马头,怒声吼道:“小的们,随我抓住刺客,将他碎尸万段!”就要扬长而去,却被游楚拦了下来。
“慢!”
“慢?”我盯着游楚,半日方沉着脸道:“游楚,你随我来!孟起叔叔,公衡叔叔,阎叔叔,你们也来。”
我把赵正的尸体交给身边的侍卫,回到自己的帐中,却还在呼呼的喘着,我的被刺,是护卫的重大失职,但直接负责的赵正为我而死了,我现在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恨那个刺客。
他杀了赵正,杀了伴我身边八年的赵正!我的心在激烈的跳着,头上大筋崩崩的响,赵正,在鹑觚的万马军中都护着我安然度过的赵正,把事情交给他就可以放心的赵正,就死在我的眼前!
我现在充分体会到得知二叔死时,父亲的心情。我现在只想杀人,只想调动全部军马,挨门扫荡,就算他藏到老鼠洞里,也要把他挖出来。
我的呼吸风一样在帐中卷荡着,我就要下令,在金城中大举搜拿。
但是游楚却说慢!
难道是他与刺客,不不不,不可能,这个念头一闪便被我丢开,但心中怒气愈炽,只是逼视着他。
但是游楚不由所动,毫不在意的直视着我:“世子,莫不要因一时之怒,而乱了金城大局啊!”
“金城大局,金城大局。”我头脑一清,低声念立着这两句话,似乎这句话可以把我从盛怒中解脱出来。我知道,作为主事之人,绝不可以在头脑发热时作出决定,但想冷静,又如何能冷静的下来。赵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