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你来看我以后,我总觉得终于有些东西可以放下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怪东西也好像消失了……以前做过的事情就像噩梦,不敢想象我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时候我被逼疯了,胸口有一只魔鬼在咬吞我的心肝,痛得厉害……
我就一个念头,杀人,自杀… ”
“你说我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跟丈夫藏在外头的私生子在一起,还有了孩子呢?……那是乱伦啊知不知道,乱伦会遭报应的,背叛者也要遭报应的……”
宋轻蝶絮絮说着,有些语无伦次,语气像个孩子。她的脸色虽静养多日但仍是苍白憔悴,抑郁而病态。
李涟漪静静地听,面无表情。她知道真相正在她面前一点点揭开,露出或是狰狞或是可笑的面貌。
“有些事情原来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一直疑惑着为什么李腾飞当初会那么反对你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原来是他与他真正心爱的女人生的儿子,怪不得会冷落我们母女俩……老天爷终于还是惩罚他了,他的女儿和儿子有了私情…… ”说到这里,宋轻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可我受不了啊,我一直以为他自始至终只爱我一个,没想到他早在外面有了种,还毁了我女儿的一辈子……”
李涟漪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滋味,苦涩,酸楚,萧瑟,可是…好像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充斥进她的胸腔,纷杂紊乱如纠缠成结的丝线,一扯,就是疼。良久,她从口中轻轻吁了口气,忍住解释的冲动,将面前这个脆弱的,单纯的,正陷入痛苦回忆的女人抱在怀里。
她的母亲啊…
真是傻。
宋轻蝶头伏在她的胸口处,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怀胎十月在医院里阵痛了数十个小时才生下来的小宝贝,在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她把所有的爱与希望都倾注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当作小公主来养。
而就在四年前,是她亲手将小公主肚子的胎儿杀死。
过了很久以后,宋轻蝶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情绪平静下来,低声道,“那个人留给你的信是被你爸拿走的,后来被我偷偷取走了,已经这么多年,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李涟漪没说话。
宋轻蝶也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涟漪,妈妈对不住你。”
李涟漪抿紧了嘴唇。
冬阳暖暖,她略略疲倦的阖上眸子,道,“都过去了,妈。”并非已经全全释然,可再怎么痛恨,这都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她计较又有什么用?
其实都是些可怜人而已。
究其根源,如果她不脑子发热执意要与苏唯一私奔,或许母亲就不会被蒙蔽双眼,那个误会就不会扩大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出了房门,李涟漪浑身就像脱了力般虚脱,只想回去睡个觉,睡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是暂时的逃避也好。
“涟漪。”
李涟漪抬起眼,是她的父亲,正站在离她不足十步远的地方,神情复杂难辨,看来刚才她与母亲的对话都让他听去了。想至此,她复垂下睫,懒懒的,“爸,有什么事吗?”
李腾飞年轻时是个英俊而迷人的男人,直到现在他仍是,然而岁月已经在他脸上刻上明显的痕迹。
他叹息,“当年,我没有背叛你的妈妈。”
“至始至终,就是一场大大的误会。 ”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李腾飞回忆起来有些许困难,眉头深皱,“就如你妈所说的……唯一的妈妈,的确是我的初恋情人,”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淡过往的情事,让他饱经风霜的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自从娶了你的妈以后,我再也没同她联系过,直到……我在美国的街头偶然看见了那个与她神韵相貌颇相似的孩子,一问之下才知竟真是她的儿子……涟漪,那时的苏唯一,并无你后来见到的风光——非常的落魄,堂堂麻省理工大学的高材生,住在肮脏的地下室,靠卖报纸和盗卖光碟赚钱交学费……“李涟漪怔怔的,“……那他的父母呢?”那么意气风发的苏唯一……
李腾飞眉间的结如深深的沟壑,一道阴霾于眼中一掠而过,“车祸,双双死亡,因为一直没找到肇事者,所以连赔偿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