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然而,此时此刻他并没有这样的感受。他只想藉着吸烟看看能不能促进肠胃快一点蠕动,好把肚子里的东西消化掉。
廖蕙缃坐在机车上,转头注视着他,“你怎么啦?不是说好要回家的吗?”
王学舜捻熄烟,站起身,走去一旁的垃圾箱,“我没事,我只是想办法消化我肚子里的食物。”先将烟头甩入垃圾筒,接着才发动机车引擎,将背包挂在胸前,笑着说:“我们走吧!”
廖蕙缃来到机车后座,佷自然的抱住他的腰身,“谢谢你。我从来也不曾这样度过一个夜晚……”
王学舜慢慢加着油门,机车已然向前驶出,“那么,你愉快吗?”
“谢谢你,我很愉快。”廖蕙缃娇笑一声,“我想你大概不怎么愉快。”
王学舜摇摇头,“不会啊!其实……我也很少出门,所以每次只要我一出门,一定会很愉快的。”
“我指的又不是这个。”廖蕙缃笑得有一丝顽皮,“我知道你今晚花了不少钱,所以你才会不愉快啊!”
王学舜哈哈大笑,“那就更不对啦!钱是人赚也是人花的。你放心好了,只要我多花一点时间,保证就能把那些钱再赚回来。”
“怎么赚?”廖蕙缃不懂。
王学舜漫应一声:“除了画画我还能怎么赚!”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当王学舜一路从大业路骑来,左转至大度路时,空气中业已弥漫着一股海水味。
这里离淡水虽然仍有一大段距离,但少了建筑物的阻隔,海风顺畅的拂上陆地,和城市里的气息是不尽相同。
王学舜仍以不疾不缓的速度在大度路驰骋,当他来到某一处时,他的一双眼睛倏然一阵扩张。
只见前方百来尺处停放着三辆警车,一大群警察站在路边,手上拿着指挥棒。红色的灯光,随着他们摆动的右手在空中晃动不已。
“糟了!”王学舜的心怦然一跳,念头不自主的在脑海里一闪,赶紧再三叮咛:“前面有警察,拜托你,万一被他们拦下,你可千万别开口说话。”
“好,我知道。”廖蕙缃嘴里虽然这么回应,但身子骨已止不住开始颤抖。
王学舜可以感受到她的惊骇,不免安慰她说:“你别紧张,我经常遇见这种阵仗,可是从来不曾被他们拦下过……”
言及此处,“哔!哔!哔!”一阵哨音突然响起,不远处的一名警察以指挥棒代手的向王学舜招了招,示意他停车受检。
王学舜慢慢的将机车骑向路边,虽是满腹紧张,但脸上仍然绽放出一抹笑容,“这么辛苦,还没睡啊!”
两个警察此刻就分站王学舜左右两边,其中一名将机车上的钥匙一扭,引擎随即熄火。
“麻烦你,把驾、行照拿出来。”那名警察伸出了右手。
王学舜拿出皮夹,将里头的行、驾照拿出,然后递了过去,“我违规了吗?”
那名警察一声不吭,来到机车后方,开始打量那块牌照,接着取出无线电对讲机与勤务中心联络。
坐在王学舜身后的廖蕙缃此时此刻浑身颤抖不已,王学舜既不能开口提醒她,只得将双手伸向自己腰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廖蕙缃十分用力的抱着王学舜,内心的惊骇有如涛天巨浪般起伏不止。她不知道自己将受到什么样的盘问?她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一阵短暂的沉静后,那名警察又来到王学舜身旁,仔细核对驾照上的照片问:“你的驾照号码是?”
王学舜咧嘴一笑,随即说出自己的身分证字号。
那名警察面无表情的将行、驾照递还给王学舜,“你可以走了!”
“谢谢。”王学舜发动机车引擎,还不忘消遣他两句:“我每个礼拜都得经过这里许多次,从来不曾被你们拦下——”
那警察打断他的话:“来这里的少年郎都是存着飙车的心理——你的车速太慢,我不得不对你起疑。”
王学舜笑得更邪恶,“速度太快总免不了要超车,到时若是人衰,被别人在背后敲一记闷棍那可怎么办?”
“有时骑太慢更可能挨闷棍!”那警察似乎不想理他,转身走去警车旁,继续搜寻所谓的可疑份子。
王学舜转头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右手倏然一拧,机车便如箭一般的飙出。
自从廖蕙缃在无意间闯入王学舜的生活后,对王学舜而言,他的世界已起了不小的变化。
为了自己的一份感激,廖蕙缃很自然的负起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工作,不仅料理他的三餐,甚至还把这间凌乱不堪的窝打扫得一尘不染。
除了一些少数的异类会不去在乎自己的周遭环境,这世上还是有绝大多数的男人会去整理自己的居家环境,但那个人绝不会是王学舜。
是不是每个艺术家都像他一样?王学舜并不了解,然而他却很了解自己——要他动手整理屋子,那得等他有一天成了大画家之后再说。目前,他是绝不考虑。
今天是星期假日,出乎廖蕙缃意料之外的,一大早,两人一狗便共乘一辆机车,离开淡水,一路朝拥塞的台北西门町而来。
那只大狼狗似是早已习惯这种模式,这会儿一动不动的趴在机车的油箱上,两条前腿则架在把手当中的油表上,一副酷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