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吹仔细考量,决定委托勤工办找几份稳定的家教做。最后两年的课程很紧张,几乎天天要泡在实验室里,如果拿不到奖学金,明年很可能还没有找到工作就已经负债累累了。
简影一直希望能帮他的忙,可夏吹认为那不合适,他们为此吵过架,不只一次。简影认为自尊心在现实面前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本来以为,关系更进一步他便会理所当然地妥协,不料,还是一样强硬,动不动就翻脸。
夏吹很清楚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界线,如果连这个线也破了,未来的关系将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简影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只是不理解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简影的父母非常喜欢夏吹,认定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尤其是简影的母亲,几乎把他当作自家人看待。
谈教授是一名出类拔萃的女性,学术精专,事业心强,唯一遗憾的,就是缺少一个象夏吹那样出色的儿子,所以,偏爱夏吹也是性情使然,她认为夏吹不接受他们的帮助是对的,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低应有的骨气,忍辱负重才能成就大事业,她和丈夫早就商量过了,对于这个孩子,除非有能力改变他一生的命运,否则,宁可维持他原有的傲气。
简家夫妇已经悄悄地开始为夏吹申请赴美留学,希望他毕业后能顺利地和简影一起到美国继续深造,照两个孩子目前的关系来看,若干年以后他们很可能会在那里结婚定居,那么,做父母的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愿,他们认为,对于夏吹来说,这才是最实际最好的安排。
当然,这一切夏吹还不知道,就连简影也被蒙在鼓里。
“您看我的条件还行么?”
“不错,”勤工办主任对夏吹的履历很满意,“你上面写着高中时就有过家教的经验,要求高一些的家长会比较放心。”
这时,另一位老师走过来。
“你是夏吹吗?”
“是。”
“你同学打电话来,说校门口有人找。”
大概是建豪,他们说好了中午见面的,夏吹赶紧填完表格,离开办公室。
很意外,等着他的是个女孩子,背对着铁栏杆,坐在一只笨重的行李箱上面。
逐渐靠近时,夏吹发现她有着似曾相识的,很长很直很黑亮的头发和平滑窄小的肩膀,然后,他闻到一股清澈悠然的香皂味,蓦地,杵在原地动不了了。
女孩子纹丝不动坐在那里,不一会儿便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她站起来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立即接到了一起。
那一刻,他们中间没有人走过,夏吹仔仔细细看清了夏米的脸。
没错,是她,虽然那不再是一张十八岁少女的脸,可是,那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灵锐依旧清晰无比地影映在她洁白无暇的面孔上。
她长高了,显现出年轻女孩的娴静和成熟,除去以往的朴素和倔强,似乎还多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夏吹飞快地思索。
他想不出来,或者,不晓得该怎么想,直到现在,那种令他由内而外、心乱如麻的感觉,还从未在他们之间出现过,从来没有。
她就这么望着他,毫无保留地望着他,怀着足够的耐心,等待着他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辨认自己。
“夏吹,是我。”
她终于发出声音,只要再迟一步,他恐怕就会哭出来。夏吹走到她面前,看见她嘴角缓缓地扬起、微笑,一瞬间,他无法自己地低下头去,伸手把皮箱拎起来,放下去,再拎起来,又放下去,小臂不停地哆嗦着,夏米听见他的呼吸非常急促,严重缺氧的样子,立刻踮起脚尖,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胛上。
“别紧张,别紧张,是我,真的是我。”
夏吹虚弱的臂膀再也承受不了皮箱的份量,箱子重重地撞到地上。
他张开双手,将夏米拦腰抱起。
简影本来是不会看到这一幕的。
她和文姝在食堂和建豪、阮菁碰头时就奇怪夏吹为什么没和他们在一起,夏吹的同学告诉她,他到校门口去见朋友了,于是,他们决定快点赶过去,以免错开了两头找,谁知道,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他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象两片沾了水的树叶般紧紧地贴在一起。
“我的天,那是谁啊?”阮菁惊叫。
文姝的脸同样面无血色。
钟建豪先是瞠目结舌,尔后不由自主地向前跑了几步,呆呆地观察片刻,突然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