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兵士见明军严阵以待,却也并不胆怯,见对手将两万多人马分为三阵,便也根据阵型将自己的人马分为两队,一南一北,分别向祖大寿、何可纲部突袭而来。
满洲骑兵越跑越近,姬庆文也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旗号。
只见攻击广渠门的满洲骑兵打着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色旗号大约有一万四千来人,再加上一群蒙古打扮的骑兵,总共也有两万多人,形成南北两支箭头,一面发矢射击、一面向明军狂奔而来。
满洲骑兵气势汹汹,辽东铁骑却也并不慌张。
辽东铁骑不知同满洲八旗精锐交手过了多少次,早已积累下了对付骑射手的丰富经验。只见他们身穿重甲、手持盾牌,将射来的无数箭矢格挡开来,其中虽然也有军士中箭坠马,却也能被迅速抬离战阵,由在后接应的卢象升所部负责医治看护。
就这样,八旗骑兵越来越近,在冲到距离明军阵型百十来步的时候,阵型最突前的祖大寿部阵中忽然鸣响火铳,全军骑兵在这位辽东骁将的带领下,催动胯下骏马,杀入面前的八旗骑兵战阵之中,与其杀成一片。
祖家世守辽东,家族之中祖仁、祖承训等辈,均为辽东总兵之类的高级将领,自李成梁主管辽东军务时起,便在辽东同蒙古人、女真人浴血厮杀。
一直到了祖大寿这辈已是第三代。
而祖大寿勇猛更胜父祖,又有了妹夫吴襄、外甥吴三桂这两位猛将的协助,乃是整个大明军中,唯一不怕同满洲八旗精兵短兵相接的猛将。
只见祖大寿身先士卒,率领麾下精锐家丁亲兵,第一个冲入敌阵,一手挥舞战刀、一手手持火铳,便同身旁的八旗精兵杀成一团。
吴襄、吴三桂父子,也各带本部亲兵杀入敌阵。
其余兵士见到领军将领这样拼命,自然也是士气高涨,同满洲精骑厮杀起来。
姬庆文穿越到明末之后,特别是招募了五百乡勇团练之后,也曾参与过几次战斗,同李自成、张献忠、代善等明末风云人物,都发生过激烈冲突,然而他却是第一天见到这样惊心动魄的战斗,即便他是远远站在广渠门高大的门楼之上,却也被这种猛烈的冲击力所震惊了,手心之中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双腿也禁不住抖动起来。
城楼之下的战斗还在继续朝白热化方向发展。
紧随着祖大寿所部同八旗精兵接战,东北方的何可纲部也开始了同对手的战斗。
何可纲虽也是辽东的一员悍将,可他身边却没有吴襄、吴三桂这样的得力干将助战,以自己所部八千人的兵力,在满洲精骑万余人的冲击之下,渐渐有些寡不敌众、支持不住了。
在广渠门外坐镇指挥的袁崇焕见状,不愿何可纲所部辽东铁骑同满洲骑兵虚耗兵力,赶紧挥动令旗,号令何可纲南方退却。
何可纲见状,赶紧命令所部将士边战边退,有条不紊地向南方退却。
姬庆文站在城楼之上,将城下的战况看了个清清楚楚,忙问身边的陈文昭:“陈将军,这何可纲部似乎还没有尽全力同八旗对抗,怎么就这样轻易退却了呢?”
陈文昭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广渠门下的战况,口中答道:“辽东兵马虽然骁勇异常,然而作战方式同南方浙兵不同,并不情愿同敌军殊死拼斗,而是讲求用兵灵活迅速。因此一旦战事不利,便会像这样转移阵地的。”
果然不出陈文昭的所料,何可纲率军从东侧袁崇焕所部面前将将掠过,一直运动到了祖大寿所部的正南方向,方才重新整顿队伍、排列阵型。
何可纲所部也是以骑兵为主,行动起来极为迅速,若不是追击的满洲八旗也是以骑兵快速机动见长,否则便早已被何可纲甩掉了。
八旗骑兵勉强跟上何可纲的行动,转眼却见对手已从袁崇焕阵地前沿掠过,想要继续追击,却怕自己的侧翼遭受袁崇焕的袭击,因此迅速放弃了继续追击何可纲,而是转而攻打祖大寿的侧翼,意图两面夹击,先将祖大寿这块最难啃的骨头啃掉,再全力对付袁崇焕和何可纲。
城楼之上的姬庆文虽然并不精通兵法,却也打过一些战争游戏,知道哪怕是兵力占有绝对优势,也经受不住两面的同时攻击,便询问陈文昭应当如何应对。
陈文昭想了想说道:“袁督师用兵如神,祖总兵又是袁督师的爱将,应该不会坐视这支精兵被女真人从容吃掉。若末将所料不错,袁督师应该会将计就计,用祖总兵的兵马吸引八旗主力,然后再命令何可纲所部和袁督师自领的精兵来一个反包围,分别袭击八旗军士的身后,从而一举歼灭敌军。”
陈文昭说到最后,不由赞叹了一句:“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面对两万多八旗精兵,袁督师手中并没有兵力优势,却不但有克敌制胜的信心,还能够有全歼敌军,打他一个大胜仗的打算……唉!像袁督师这样有胆有识的将才、帅才,恐怕整个大明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呢!”
袁崇焕这个人,性格刚愎自用又极孤傲小气,并不讨人欢喜,就连姬庆文这个与他同拜在孙承宗门下的师兄弟,也常常觉得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今日亲眼看见袁崇焕这样从容若定地指挥作战,让姬庆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刻薄急躁的崇祯皇帝,会将辽东军务全权交托给袁崇焕了。
果不其然,满洲右翼骑兵真如陈文昭所言,开始向祖大寿部左侧空档开始发动猛烈攻击。满洲左右两翼兵锋,就仿佛一把铁钳的两只钳嘴,将祖大寿部死死掐住。
而祖大寿麾下将士在顽强抵抗之余,表现出了辽东兵马难得的顽强气质,所部伤亡已接近一千人,犹自奋勇杀敌,丝毫没有溃败、退却的迹象。
袁崇焕见祖大寿所部已近战斗力的极限,而满洲兵马却已是强弩之末,乃是一个实施包围作战的极好时机,便立即挥动战旗、擂响战鼓,命令已运动到南边的何可纲部立即向八旗左翼兵马猛插,而自己也亲率所部军士向八旗右翼兵马发动攻击。
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共两万兵马,虽然不是由皇太极亲自统帅,然而分别统领各旗作战的莽古尔泰、阿巴泰、阿济格、豪格等将也绝非泛泛之辈。
虽然攻势一时也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然而他们也已发现自己的兵力过于集中,而露出了左右两翼和后方的大空档。
若是此刻能有大汗皇太极或是大贝勒代善的统一提点,或许能够迅速抽出部分兵力对阵型空档进行弥补策应,可现在他们却是各自为战,谁也不愿意主动撤出正在进行当中的厮杀,无形之中给了袁崇焕展开围歼行动的机会。
只见袁崇焕、何可纲两部人马分别向北、向南迂回了一个大圈,迅速调整好队形,便如两柄利剑,向八旗骑兵身后猛刺过去,转眼之间就八旗军队的阵型冲了个七零八落——若不是满洲八旗精兵以骁勇顽强著称,换了其他部队早已被这阵犀利无比的冲锋击溃了。
然而满洲八旗依旧奋战不止,可战场上的劣势却再也无法扭转过来,转瞬之间便转攻为守,渐渐陷入被动。
而苦苦支撑了许久的祖大寿部,感到敌手攻击压力骤然减轻,料定必然是袁崇焕发兵来援,立即鼓足勇气,在极短的距离之内,向对手发动里几次反冲锋,终于向一根楔子一般,将左右两翼的八旗精锐分割开来,再也无法互相配合。
广渠门下从战斗初起,到情势逆转,只经过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袁崇焕用兵之精、辽东铁骑战力之强,也颇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