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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一个月后,大操场上的围墙就开始动工了。

宋爷的离去原因也渐渐水落石出。在<;4>;班升到高二后,学校安排宋爷再教高一。宋爷不肯,希望把<;4>;班带到毕业,学校不同意。于是宋爷打报告提出要走,学校没有挽留。宋爷的一份辞职报告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美国轰炸了伊拉克

1991年。美国轰炸了伊拉克,海湾战争爆发并迅速以伊拉克的失败而结束。曾经超级强大的大国苏联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世界纷纭变幻,小城武义却永远安静宁和。在让人难耐的宁静中,王鹏迎来了高二的暑假。

那天下午,阳光铺天盖地,天气异常闷热。王鹏原本准备到街口的冷饮摊上喝冰绿豆汤,在坑坑洼洼的人行道上,王鹏看到了那个小书摊。小书摊零乱地摆在人行道一棵法国梧桐的树荫下,底下垫着皱巴巴的塑料布,老板是个落魄的混混,他斜倚在肮脏的梧桐树上,手里摇着一个破旧的太阳帽,衬衫的袖子胡乱地捋到臂上。王鹏随意地扫了他一眼,他就殷勤地招呼王鹏:“兄弟,买书吗?三块钱一本,随你挑。”

王鹏瞧着地上和书商一样落魄的一摊烂书,笑笑。

不经意中,王鹏差点踩上了脚边的一本破书,那本书摆在塑料布的边缘,离它一厘米的地方就是满地的阳光。那本书的封面上有一小块的黄色,黄色中有粗黑的“云南”两个字。王鹏问老板:“你到过云南吗?”老板笑了:“云南?我上辈子去过!这辈子只到过湖南。”王鹏蹲下来,把那本破书抓在手里,那本书叫《云南旅游之最》。老板问王鹏:“你想去云南吗?去旅游?”王鹏把预备喝冷饮的三块钱递给他,说:“我不想去云南,云南有什么好!”

在郁正兴离开八中后的1991年春节,在武义电影院门口,爆发了武义城里近几年来最大的黑帮械斗。有三个人因为这场械斗死去。一个是朱华,被砍了七刀后被迫跳进电影院旁的熟溪中,他的尸体三天后在熟溪下游离电影院二十多公里的地方被找到,原本短小精悍的他因为吸水浮肿成了圆圆的肉球。一个是被谢国荣一刀刺中心脏当场毙命的光头。一个是谢国荣,因为重伤在武义第一人民医院昏迷了三天后不治身亡。

械斗发生时,王鹏正在二哥家拜年,正和五岁的小侄子在玩一种叫作“震天响”的甩炮,小家伙总是顽皮地将甩炮掷在王鹏的跟前,在“砰”地爆炸声中咯咯大笑。在小侄子欢快的笑声中,在甩炮“砰”“砰”地热烈爆炸中,王鹏怎么也想不到,他曾经最亲密的伙伴正在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

从二哥家回来后,王鹏到电影院门口的械斗现场去看了。那里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打台球,玩电子游戏,吃大排档,看电影,依旧人来人往,并没有因为几天前在这里死过人而受到任何的影响。地上找不到一丁点的血迹,也没有人谈论几天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人们都是各玩各的,忙得很。王鹏在宁静的熟溪边默立了很久,溪边的法国梧桐和香樟树在静夜中沙沙作响。

那本《云南旅游之最》上有一幅地图,是一幅云南省的主要游览景点分布图。麻栗坡、马关、河口、屏边、金平……,在弯弯曲曲的中越边境线旁边,有一个个王鹏不熟悉的地方,它们以小圆点的方式在地图上呈现,在这些苗族、瑶族、傣族混居的茂密丛林中,王鹏不知道郁正兴的足迹曾踏过哪片土地,不知道他是在靠近哪个小圆点的地方仓皇倒下。王鹏仿佛看到他矫健的身躯飞快地跃过一个个的灌木丛,一如他在球场上的潇洒。王鹏想起宋老师说的,十八岁是一道坎,他会带他们平安度过。可是,当十八岁真正来到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这幅1比400万的地图上,王鹏随便按下一个手指印,就是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也许郁正兴就惊惶地倒在他的手指印下。从郁正兴倒下的地方向北掠过2500公里,在一个叫做武义的浙西小城,王鹏正坐在郁正兴无数次坐过的床上,在灯下翻看花三块钱特意为他买的一本关于云南的旧书。王鹏想象着子弹呼啸而来,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穿透宽大的叶子和斑驳的阳光,悄无声息地钻进郁正兴的身躯。王鹏感到无比的伤心。

王鹏的面前,是一个普通的铝合金玻璃窗,米黄的窗帘在朦胧的夜色中随风飘摇。窗帘的外面,隔一条窄窄的马路,是一个废弃的部队篮球场。王鹏仿佛听到郁正兴在篮球场上拍着球,对着他的窗户大喊:“王鹏——,快下来——”在郁正兴的喊叫声中,王鹏和他一起长大,一起考入武义八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被人追得连鞋子都跑丢的贼1

一大早,刘鸽在学校大门口碰到许国云他们几个。天有点冷,刘鸽看到许国云汲了一双布拖鞋,踢踢踏踏地来,很奇怪,问他:“你干嘛穿拖鞋来上课呵?”许国云一脸无谓地说:“没办法,现在流行呗!”旁边杨水富嘻嘻笑了:“他昨天晚上去做贼,被人追得连鞋子都跑丢了!”刘鸽觉得好笑,追问许国云:“真的吗?你们偷什么去了?”许国云恨恨地骂道:“听他瞎扯!”一边的朱文培大笑着说:“偷情!”刘鸽看他油油地盯着自己,一副不正经地样子,就骂他:“死猪!”不理他们,管自已进教室去了。

教室里只有寥寥的几个人。这是高复班和高中的典型区别。高中时,你可以上课开小差,但必须遵守纪律准时进教室。高复班就不一样,除了可以上课开小差,还可以随意迟到,甚至可以不来,高复班里没人管你,也没有“纪律”这两个字,一切都靠自觉。早在报名时校长就说了,考大学是你自个儿的事,别指望有谁来管你帮你,没那事。校长还说,学校巴不得你考不上大学,因为你考不上大学,你来年还得来读高复班,学校还有钱收,只要你爸妈愿意。

一会儿,许国云他们几个也进来了。许国云和杨水富是刘鸽的前桌,朱文培是刘鸽的后桌。三个人都是从武义三中来的,听说在高中时就是一伙的,关系铁得很。还没坐下,朱文培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咦,今天怎么回事呢,一中的两个精英都没来。”他说的一中的精英是指严惠玲和周云其。严惠玲是朱文培的前桌,刘鸽的同桌,刘鸽早看出朱文培对严惠玲有意思,一天到晚就知道拍严惠玲的马屁。严惠玲家就在郊区,每天都从家里骑自行车来上课,严惠玲脾气出奇地好,整天乐呵呵地,而且皮肤很白,圆圆脸,就象一个可爱的大娃娃。刘鸽和她很合得来。虽然惠玲是武义一中毕业的,但学习成绩一般,是几个人里面最差的,可是也看不出她有什么懊恼的,一天到晚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刘鸽还真是佩服她,不象自己,再怎么装,人家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压力特别大。

在他们几个人中,只有朱文培的同桌周云其才是真正的精英。听说周云其的落榜分数离分数线只差了3分,‘在高复班里,只要落榜分数离分数线在10分以内,就是种子选手了,何况只差了3分。据严惠玲说,周云其本来是能考上大学的,他在一中时在班里的成绩就是数一数二,是一中文科班的班长,考不上完全是意外。严惠玲和周云其是同班同学,对周云其的情况非常清楚。但这个意外好像对周云其的打击很大,他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和许国云几个完全合不到一起,对刘鸽也是不冷不热,只对曾经的同班同学惠玲稍好点,会在她的说笑中附和着笑笑。尽管周云其的家在芦北村,跟刘鸽家的横路村是隔壁村,刘鸽对他还是觉得陌生,很怕和他打交道。

上课铃响过后,教室里的人陆续多起来。过一会儿,清瘦的退休语文老师进来,开始上课。这儿的所有老师都是各个学校的退休老师,其中以武义一中的最多,这些老师教了几十年的课,教学水准肯定没得说,但对应付高复班里的种种复杂状况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语文老师刚开讲,教室后面的小课也开始了,叽叽嗡嗡的,开始时,象几只蚊子在哼,渐渐地,变成了几只苍蝇在飞,再后来,就变成铺天盖地的一群大王蜂了。刘鸽根本听不清语文老师讲些什么,或者也很少有人关心他讲些什么,许国云和杨水富在窃窃私语,神情诡秘,好像在商量一件极秘密的事,朱文培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小声地打着鼾。刘鸽怀疑他们昨晚上真是做贼去了,否则一大早地怎么能睡得着。这帮人嘻皮笑脸地,一天到晚不正经,估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三个人中,刘鸽就对许国云顺眼点,杨水富和朱文培就是混的,读什么书,整天地往班里漂亮女生的身边蹭,象发了情一样,人家撵他,他们照样还是死皮赖脸地,一点尊严都没有。这点,还是周云其好,正儿八经的,不会惹事,可是周云其不声不响,好像又闷了点,而且老是上课也不来,不知道都在做什么。

刘鸽正胡七胡八地想着,惠玲匆匆进来了。她朝刘鸽吐了吐舌头,小声说:“迟到了迟到了”,脸上红扑扑地,特别可爱。她一来,朱文培就醒了,嘀嘀咕咕问惠玲为什么这么迟。惠玲又嘀嘀咕咕地告诉他,早上她经过劳动桥时,看见熟溪边围了好多人,还有警察,她也好奇呵,就围着看了,没想到溪里泡着一个人,不,是死了一个人,头趴在下面,不知道是男是女。看的人吱吱歪歪地,有人说不小心掉河里了,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情杀,有人说是仇杀,都在那议论。朱文培问她,警察怎么说?惠玲说,警察又不是我爸爸,凭什么告诉我呀。说完咯咯地轻笑。朱文培说,你没看仔细?弄不好是我们班上的人呢,弄不好是周云其呢,他都没来。严惠玲听了很不高兴,骂了句“神经病”。朱文培知道说错了,尴尬地笑。正在这时,教室后面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有人高喊“打架啦打架啦”,稀里哗啦地,前面的人都争先恐后站起来往后看,许国云和杨水富迫不及待地踩到桌子上,兴高采烈地,大声笑着指指点点,象过年一样。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一脸错愕,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上课打架,马上停了课,去叫校长。一会儿,五十多岁满头白发的校长走进来,把两个打架的人叫出去。对校长,大家还是有点敬畏的,他可以叫你卷铺盖回家。打架的人一走,语文老师接着上课,底下的人意犹未尽地又喑喑嗡嗡讨论起打架的事,为什么打架,打在哪儿,打伤了没,学校会怎么处理,有好多好多的话题。刘鸽也忍不住加入到朱文培和惠玲的讨论中去,坚持打架的那两个人一定会被开除,而语文老师也依旧声情并茂地在台上讲他的古文翻译。

被人追得连鞋子都跑丢的贼2

杨水富没有骗刘鸽,许国云的鞋子确实是在做贼时被人追着跑丢的。

高复班后面是武义的母亲河熟溪,沿熟溪溯流而上,是当时武义最大的居民区江山新村,过江山新村,就是郊区南湖畈了。听说严惠玲的家就在这一带。让许国云他们意外的是,南湖畈这里大片大片的都是菜地。高复班里没有宿舍,没有食堂,吃住都得自己解决。很多人就挂靠在城里的亲戚家,也有很多人自己在学校边租间农民的房子,弄个电饭锅,煤气灶,自力更生。许国云他们属于后者。自力更生碰到的最大问题是吃饭问题,饭容易解决,米是家里现成的,农村里谁在乎这个,吃完了回家背就是。关键是菜的问题。第一是没时间买,第二是怕买菜,第三是没时间烧。朱文培和严惠玲说这事的时候,严惠玲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疑惑。没时间买和没时间烧容易理解,学校一大早就开始上课,总不能上课时间去买去烧吧。“怕买菜”严惠玲不理解,觉得买菜有什么可怕的。

朱文培跟她解释,哎呀,你一个女孩子不知道,象我们这么有气质的男生挎着个菜蓝子在腌脏的菜场里走来走去,跟那些狡猾的菜摊主讨价还价,多伤自尊呀。刘鸽在旁边插嘴:“就你,还有气质?还有自尊?”朱文培说:“我怎么啦?告诉你,众生平等,就是苍蝇蚊子也是有自尊的——”刘鸽马上回嘴:“原来你说的是苍蝇蚊子的自尊,那倒有点。”严惠玲楞了一下,忽然间哈哈大笑,和刘鸽紧紧抱到了一起。朱文培气得差点吐血。

有两件事情朱文培没有说。第一,怕买菜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没钱。手上就捏着那几块散钱,在那走来走去,肉也不能买,鱼也不能买,还跟人说,心里犯腻,不想吃。谁不知道谁呵。总之,叫谁去买菜都是一件特丢人的事。第二,曾经朱文培是不怕买菜的。

朱文培不怕买菜是因为他是一个赖皮。朱文培的赖皮在武义三中是出了名的,无论是打牌、下象棋、下围棋,还是打台球、打篮球、踢足球,朱文培都特别能赖,要让朱文培在某件事上认输是难于上青天的事。能赖当然需要本事,要胆大心黑脸皮厚,朱文培就有这种本事,有这种本事的人当然也不怕买菜。朱文培能和卖菜的大妈为了一毛线缠上半天,到最后,大妈不但不收他的一毛钱,还会另外再送他一把菜,关键是大妈还不生气。

朱文培后来也怕买菜是因为怕看到卖菜的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身子丰满,脸蛋娟秀,长得可美了。许国云和杨水富原来不知道她,有一回朱文培连买了五天的豆芽,吃得许国云和杨水富直翻白眼,批评朱文培,他还振振有词:“妈的,一天就给我五毛钱,还想吃什么菜?五花肉两块八一斤,豆芽才三毛二一斤,想吃肉得多给钱!再说了,我们现在是在读高复班,是一生中最落魄的时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要学会吃苦,懂不懂?要不,你们去买?”许国云和杨水富就知道他心里有鬼,暗地里跟着他。只见朱文培提了菜蓝子晃悠悠地故意在菜场里踱了一圈,却什么也不买,径直走到卖豆芽的摊位前。许国云和杨水富仔细一看,眼睛都直了,那卖豆芽的女孩好漂亮,她笑脸盈盈地和朱文培打着招呼,朱文培二话不说抓了一大把豆芽放进塑料袋里,许国云知道中午又得吃豆芽了。女孩称好后放到他蓝子里,朱文培还不走,赖在那瞎七瞎八地和那女孩瞎扯。后来许国云了解到那女孩是武义婺剧团的花旦,没戏唱的时候就来帮妈妈卖豆芽,情窦初开的朱文培怎么斗得过唱戏的花旦,人家美目一扫,朱文培就乖乖投降了。可惜的是,花旦早已名花有主,而且已经结婚生了一个两岁的女儿,再说她怎么看得上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而且还在高考复读的学生,朱文培看来是自作多情了。人家花旦想的只是希望多帮妈妈卖点豆芽。许国云和杨水富挖苦取笑朱文培的后果非常严重,朱文培再也不要去买菜了,说怕看到那个美丽的花旦,而许国云和杨水富是一向都不要去买菜的,他们是真正地怕丢面子。

在三个人都不愿意去买菜的前提下,到南湖畈偷菜成了最现实的选择。幸好偷菜这种小事情,对贼王杨水富来说简直就是雕虫小技。杨水富的最大本领是在许国云和朱文培跟卖水果的摊主讨价还价后,他的口袋里会多出几个苹果,许国云不止一次地严肃批评了他这种恶劣的行径,每次都把他偷来的苹果充公,归他和朱文培享用。杨水富也不介意,他说他不喜欢吃苹果,只喜欢那种偷苹果的乐趣。许国云和朱文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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