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她不知所措地接了过来,楞楞地看着三儿将采来的荷花、荷叶湿淋淋地胡乱塞进了后面的鞍袋里。
马匹又慢慢走了起来,身后的男人往她身上深深吸了口气。
“好香!”
“这荷花挺香的。”她故意将荷花举得高高的。
“山里村也有荷花,我常常和小芋坐在溪边看荷花。奇怪吧?荷花都是长在池塘,山里村的倒是长在溪里。”
小芋抓着荷花梗,默默凝视花办间的水珠。
“等到荷花开得差不多了,小芋会趁干枯之前采下,拿回去给她娘煮汤。对了,我常常去她家玩,吃的都是花大娘烧的饭菜,我到现在才发现,以前我竟然没尝过小芋做的饭菜!”
幸好没尝过,小芋低垂的头几乎要碰上荷花了。
“不过,她常常做芋头糕给我吃,我很想念那滋味,你有空的话,做来给我尝尝吧。”
“唔。”她一定没空的。
“我唱一支家乡的曲子给你听,好吗?”
“喔。”
“荷花开,荷叶儿重重,相思也重重,哥在这头找,妹在那头藏,妹儿无影踪,哥儿费思量,水上鸳鸯儿两只,水底金鱼儿做对,妹妹怎忍哥哥不成双?荷叶儿重重,藕断丝不断,还请妹妹快出来,携手与哥地久又天长。”
熟悉的家乡小曲回荡在耳畔,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唱出了昔日的欢笑。
那是她和三儿手拉手,光着脚踢溪水,在那个不知烽火为何物的年纪里,他们天真无邪地一起合唱,唱完了,他就闹着跟她亲嘴……
往事如梦,泪珠儿一颗颗掉进了荷花瓣里,晶莹剔透,汇聚成潭,映出垂首流泪的她,也映出身后一对深深凝视的眼眸。
“大爷,别唱了,我好累。”
“好,你累了,就睡一觉吧。”他拥住她的肩头,将她搂得更紧,柔声道:“放心睡,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到家了。”
她真的累了,全然没注意到他已然哽咽变调的歌声,也没察觉那几乎揉进她手臂的大掌,她只想休息,再也没有力气藏起自己了。
闭上眼睛,抓着荷花,她窝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什么也不去想了。
马儿慢悠悠走着,人儿也沉沉睡去,大江东去,带走世间忧愁。
他低下头,隔着遮脸巾子,轻轻地吻上她的额角,而拥抱着她纤细身子的双手,这辈子无论如何是再也不愿意放开了。
第十章
黄昏的宫殿里,皇后正与皇帝共同进餐。
“皇上,常遇春老练稳健,作战经验丰富,你就别担心了。”
马皇后端上一杯酒,劝着愁眉苦脸的皇帝。
朱元璋一口饮下了,还是愁眉苦脸。“这回命他攻打上都,就是要消灭蒙古人的剩余势力,虽然去年打了胜仗,但北方是蒙古人的地盘,我们八万步兵、一万骑兵,怕是不够啊!”
“既然担心,你怎么不派田三儿去呢?”这几年随夫征战,马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直言规劝道:“他本身就是一员勇将,又和常遇春那么熟,两人搭配起来用兵调度也灵活些。”
“田三儿那家伙。”朱元璋一脸不悦,“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粗汉子!一天到晚抗旨,还上表说要回家种田,是故意以退为进要朕晋升他官爵吗?哼,他以为有了陈友谅这桩功劳就敢跟朕拿架子吗?也不想想他只是投降的元兵,朕还怀疑他当年是蒙古人派来卧底的奸细呢!”
马皇后笑道:“瞧你说得田三儿好像多么大逆不道,你说说,他犯了什么罪?”
“呃……现在是没有,以后就有了,这种人将来一定会造反的!”
“是吗?田三儿就是这个性,光明磊落,有话就说了。”马皇后为皇帝挟了菜,注视着他道:“倒是可能造反的,是现在对皇上恭谨得要命,将来再趁你不注意时,从背后偷偷捅你一刀。”
朱元璋冒出冷汗,这把龙椅得来不易,他可得好好坐稳呀!
“不管了,他不听话,既然他想回家,朕就赶他回去。”
“所以,皇上准了田三儿的辞表?”
“准了。”
马皇后轻叹一声,“他只是个性情中人,想念未婚妻,不想跟瑶仙成亲,皇上就记在心里,当他是抗旨。我说呀,当皇帝不要这么小气。”
“朕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