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邵云重头都没抬,声音没有什么温度。他以为是护工或者医生护士。
裴雪意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因为邵云重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
他走近他,停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视线跟他平齐。
突然之间,他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俯身迁就邵云重。从前都是邵云重这样半跪下来看着他。
邵云重的脸也消瘦了,显得整个轮廓更深、更锋锐,带着病态的苍白,给人一种凌厉感,眼神充满了警觉和不安全。
他冷声问:“你是谁?”
裴雪意怀疑过,邵云重是不是诓自己?找邵怀峥和医生联合演一场戏,就是为了骗他回来?
因为按照邵云重的调性,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一直到站在他面前,裴雪意终于能够确定了,失忆是真的。
因为邵云重看他的眼神变了。
虽然已经知道他忘记了一切,包括自己,但对上这陌生的眼神,裴雪意突然觉得心痛,无法呼吸的那种痛。
邵云重不记得他了,把他忘记了。
那个不顾一切追逐着他、深爱着他的邵云重已经没有了。
现在的邵云重,并不记得他。
这样不是正好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忘记了,不再纠缠了,你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一别两宽。
为什么还会心痛呢?
为什么心脏会闷闷的呢?
裴雪意捂住心口,觉得好奇怪。他竟然想质问他,不是说很快就来找我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可是怎么问的出口呢?
如果不是为了来找他,他怎么会夜里出行?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呢?等天亮了再出发不好吗?
裴雪意望着邵云重的眼睛,很久没有说话,觉得眼眶有些酸,突然低下头。
邵云重久等不到他的回答,看他神色很奇怪,拧着眉头问:“你怎了?你不会说话啊?哑巴?”
裴雪意低着头笑了一下,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当时邵云重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就是哭,邵云重便以为他是哑巴。
这个相似的情景能让他想起什么吗?
他抬起头看着邵云重,“你真不记得我了?”
邵云重说:“他们说我失忆了,你是谁呀?我看你有点眼熟。”
裴雪意说:“护工。”
邵云重说:“撒谎,就你这样,还护工?你能照顾谁?”
他上上下下打量裴雪意,语气带着一点嫌弃,“你这小身板跟纸糊的一样,皮包骨头的,你能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你到底什么人?”
裴雪意抿了抿唇,“你弟弟。”
邵云重眉头一皱,干脆道:“撒谎,你撒谎也不动动脑子?你看你跟我们家人长得像吗?而且我早看过户口本了,我家户口本压根儿没你这个人。”
他虽然失忆了,但还是邵云重,他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没有变,很警觉且聪明,不会轻易相信,又固执。
他醒来后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不光看了户口本、身份证,甚至还看了邵怀峥的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