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温不禁微笑,这笑不同于他从前那种面具一般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温暖耀眼,“认识,却不是很熟。”
宁温的笑容逐渐暗淡下来,也许如果可以选择,不管是顾连州还是白苏,都不会愿意认识他的吧。
“这等深山老林,你怎会到此处来?”既然是白苏的儿子,宁温便把他当做了晚辈来看,劝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顾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你送我回去,天恐怕也黑了,你又怎样回来?”
宁温怔了怔,他还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我活至今日,生死也不过是寻常事了,无需忧心。”
话虽这么说,但山里野兽出没,宁温还没有打算遇上猛兽就闭眼等死,便转身去屋里取了一张弓来,“走吧。”
“山里丛林茂密,野兽大多喜欢伏击,你用弓箭是没有用的。”顾翛很怀疑,这个男人是怎么在深山老林里生存下来的。
宁温忽然有些窘迫,被一个晚辈教育,实在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纵然只是一瞬间的窘迫,也不曾逃过顾翛的眼睛,他心里觉得逗这个男人玩,实在很有趣。他懒懒散散的朝廊上一躺,道,“我本是来找师傅的,可他不在,我便翻了两个山头看看这边有什么好景色,现在累的走不动路了,唔,不过,确实是有极致的美景,倒不枉我劳累一场。”
顾翛若有所指的看了宁温一眼,“既然你是我父亲的故人,那我今晚就在此叨扰了。”
宁温愕然的看着一袭玄色锦袍,躺在廊上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被这个小子调戏了
以往在雍国时,不少人含沙射影的辱他,却无人敢当面调戏,而自他做了宁皇之后,更是无人敢出言不逊,所以,除了七王那次想霸王硬上弓,宁温还是头一遭被人言语调戏了。
顾翛余光瞥见宁温狼狈的形容,心忽然漏跳了几拍。他打定主意,今晚不走了。
方才顾翛说的也是事实,本来是听母亲说再过几日便出发去政阳,他便到附近的山谷与师傅告别,没想到遇到这么个风姿卓然之人,而且,如此可爱。
后续之咸池劫(2)
顾翛言出必行,说是不走,竟真的赖上了。
因着顾翛接手生意上的事已经有些年了,所以顾连州也不会再把他当做小孩子看,毕竟在古代,十七岁已经是半个成年人,尤其顾翛处事还算沉稳,起初他出去处理事务时,白苏还会念上几句,现在却也习惯了“放羊”。
宁温因着许多年不曾与人相处,乍遇上一个人,又是如此无赖的一个人,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要留便留,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不便。
“我这里简陋了些,你若是不嫌弃,便就委屈一晚吧。”宁温便取了铲子出门,他在屋舍旁边种了些蔬菜,早几年的时候,一直养不活,后来慢慢摸索,却也种出了一大片来。
顾翛安然的躺在廊上,以他的心性自然不会全然相信一个陌生人说的话,纵然这人一派温润淡然。这个人声称是父亲母亲的故人,虽然也刻意说了不是很熟,但也不可能十几年之间全然没有听父母说起过此人,想来,多半是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去吧。
联系宁温的种种,顾翛也大约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史册上记载,那个人早十几年前就在宁宫中与凤栖殿一同化作了灰烬,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距离师父和他家如此之近,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一番冷静之后,顾翛再看见宁温进来的身影,眼神明显比方才冷淡了几分。
纵然这个变化很细微,但宁温久经世事,哪里会察觉不出,顾连州和白苏的儿子又岂会是蠢物?想必这种变化,是因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宁温在外面洗好菜,默默的拎着一桶水进了院子。
他一个人在深山了久了,好不容易来一个能说说话的人,虽然这个少年言辞犀利,令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可他终究是欢喜的,只是眼下已经互知了身份,恐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温从屋里拖出一直火炉,在屋侧劈柴生火,然后将几样蔬菜切碎一同放进去。
顾翛一直静静的看眼前这一袭白衣忙来忙去,脱俗的姿容即便是做着如此俗套的事情,也是赏心悦目,只是从这个忙忙碌碌的身影中,顾翛隐隐能察觉一丝孤独。
“深山中也无甚可吃的,你且委屈一两顿吧。”宁温将烧好菜汤端至顾翛面前。
盛着菜汤的器皿,是用新砍伐下来的竹节代替,宁温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器具可供使用。他当年在走的突然,火烧凤栖殿之事并非在他计划之中,这件事,也是宁温这一辈子最冲动的一次,但他不后悔。
现在是申时末,一般习惯一日两顿饭的人,现在正是该用食的时间,可顾翛从小跟着白苏一个习性,每天定时定点的三顿饭,有时上午或下午还要加上点心,晚饭一般都是酉时三刻才会进食。
宁温端起碗,见顾翛没有动,他也不好一个人用食,便将筷箸放了下来,如玉般光洁的额头带着方才留下的点点汗珠,“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