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皱眉,厉声道:“还不快滚!”
一大股人连连应“是”,齐刷刷地退了出去,室内重归平静。德王笑吟吟地转过头:“让郭大人见笑了。”
“殿下好气魄,”无论刀是否在脖子上,他这份镇定从头至尾都未变,郭临斜眼看他,“不知殿下如何才能放过我的副官?”
“看来,郭大人真的很在意他啊。”话音到最后,冰冷的如严冬冰窖。德王的脸上殊无方才的笑意,“副官没了本王再送你个便是。何况,白大人惊的是皇妹的驾,这恐怕会由父皇亲自发落。”
郭临垂了垂眼睑,没有回话。德王的心思果然狠极,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然要一击必中。白子毓如果只是普通的酒后闹事,羽林军多少看在京兆府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他。可是惊扰了皇室,被五公主下令捉拿的话,那就没有半分回旋余地了。
德王见她沉思,循循诱道:“郭大人果然是在庶民中呆久了,殊不知这碍着本王的眼了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当然,若是郭大人肯拿出些诚意,本王也并非不能放过他。”
郭临简直恶心到了极点,她目光锋利地盯着德王,一寸一寸地绞着他。但是,片刻后她又收回了视线,扬声平静道:“那便交由陛下审判吧。我倒想知道,从不沾酒的人是如何会突发酒疯的,这等新鲜事,想必陛下也会十分感兴趣。”
德王神色不变,语气却已轻了下来:“这么说,郭大人是势要一争喽?”
“不错。”郭临扬唇一笑,双眸间流光溢彩。
实际上,她此时的镇定,完全是因她拼命地压制着本该颤抖的身体而来的。白子毓如果出现在皇上面前,不止他俩,白家和楚王府说不准都逃不过天子一怒。白家因为富贵,代代都招上位者猜忌,几近灭门。不得已之下,上一代的当家才去与先帝定下了约定:白家的商铺永远不得开到北方,每年上贡盈利的三成,且白家人世代不为官。如此,才保得了白家百年。
若是事发,这场无谓的小事引起的腥风血雨,就再难收场。郭临自己没什么,但若连累了白家数百族人和楚王府,她万死难辞其咎。
此时此刻,她不仅在赌德王仓促间的暗算并不是完全没有破绽,还在赌德王不敢,也不能在现下就拿这种小事去叨扰皇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窗格上的窗户纸被屋外的灯火照亮。屋内狴犴烛台上的香烛下,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烛泪。
郭临额上的汗珠流到眉峰处,顺着眉尾滑进鬓角。她闭了闭眼,虽然可惜了严氏这条路子。但若是最后德王非要针对白子毓,那她只能将最近查出来的关于严右丞的情报,去交换白子毓的命了。这是最后一招了。
“呵呵,”德王突然轻笑数下,打破了平静,“本王糊涂了,竟与郭大人争执了如此之久。”
郭临衣服里汗湿裹胸布紧紧地覆贴在身上,她僵直的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微微偏了头:“殿下的意思是?”
“我一时忘了郭大人是女流,这种心软的事本是寻常。就像赵寻雪,连仇人你都愿救下。”德王啧啧嘴,有些不死心,“既如此,为何独独不对我开颜?”
郭临已经厌倦了和他虚与委蛇:“你……”
一句话还未说出口,房门猛地被人撞开,那人跪在地上大声道:“殿下,羽林军衙门传来消息,白大人在牢中口吐白沫,怕是不好了!”
郭临一瞬间瞳孔紧收,她几乎以为是德王要灭口。但迅速冷静下来后,想到德王出了宫就回了府,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况且他还想用白子毓来讨点便宜,应当不会这么快杀了他。
她定了定神,站起身朝德王冷冷一笑:“殿下是想让我的副官死在牢中吗?那就不能善了了,下官无论如何都要请陛下来主持公道。”
德王皱了皱眉,不满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但他此时仍是和煦地笑着道:“郭大人别急,本王这就派人去救治。”
“恐怕等到殿下的大夫过去,他早就死了。还是让下官将他带出就医吧。”
德王想了想,摇头道:“带出来是不能,但本王可以让你去看看他。”事到如今,他只能妥协一步。说着转过头,吩咐道,“去把赵医正唤来,与郭大人一道去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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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军衙门内,牢役们将不断抽搐着的白子毓从地牢中抬出,搬到一处客房中。看着他两眼翻白,口中不断抖出白沫子。牢役们个个心中都在发颤,白子毓怎么说也是个四品官员,若他真死在这里了,他们可担待不起啊。
“大夫来了,里面的快让!”一个领军拉着一个白须老者大步走进屋,将屋内围着的人全都赶了出去。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捏着白子毓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满脸惊惧地看向领军:“大人饶命,老朽医术不精……”
“老东西,有话直说!”领军不耐烦地吼道。
“这人怕是活不了了……”老大夫哆嗦道。
领军瞪大了眼:“怎么会,他方才还好好的……定是你瞎说!”他心虚得不行,又惊又怒,扬手就朝这个老大夫打去。
“我的副官可是被你们关在这儿了?”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凛的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