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真的很可怕吗?
一、道教理念中的鬼神道教认为,天地间有阴阳之气,至阳者上升为神仙,至阴者下降入地府,于是便有了神与鬼的分别。
在很多民间传说和文艺作品中,都会把人死之后的魂魄描述成厉鬼,其实,这都是对神鬼信仰的误解。
道教中认为的鬼神,不过是阴阳二气所化。人生天地之间,本身便禀赋着阴阳二气,小孩出生时,新生儿的身体是温暖的,哭闹的声音是嘹亮的,其一切自然反应都呈现出外放的姿态,这是阳气充沛的表现。
随着生命过程的耗损,人身体内的阳气也在一点点消散,老年人普遍怕冷,整个身体也都呈现出佝偻内缩的状态,这是阳不胜阴的表现。
天地万物的生长枯荣,其实都是阴阳二气相互轮转的结果。
因此,道教中的鬼,不但本身并没有那么多的可怕之处,正相反,神人鬼分别正代表着阴、阳与和气,此三者虽然身份殊途,但他们却是彼此互生且缺一不可的存在。
道教立教的根本在于阴阳二字,世界万物的阴阳展现方式不同,并不存在孰高孰低的差别,所以在道教的观点中,并不会对人之魂魄所化作的鬼类有任何歧视的心态。
着名的志怪故事《宋定伯捉鬼》中,描述了一段宋定伯与鬼同行的过程。纵然人鬼异类,但文中的鬼并不是可怕而邪恶的形象,他如同人类一样也有疑惑、有畏惧。其鬼者,无非是另一种活着的状态罢了。
二、敬鬼神,尊宗族
古人信仰的根本在于鬼神,这里的鬼与神并不是今日所谓之迷信,而是对万物之灵,包括人类自我先祖的崇拜。
面对超越了自我能力与认知的现象,古人认为这是某种灵性的反映,为了表达对自然力量的尊崇,于是产生祭祀与祈祷。
这一行为的意义在于,一方面是发自于对未可知之事的敬畏,另一方面则是通过仪式化的方式对万民进行教化。
宗教之来源,便在于用可见、可学的方式教化众生,使其敬畏天地、敬奉先祖、敬恭他人,并将此人天之理代代相传。
因此而言,立足于传统文化语境中的信仰,并非在强调借助鬼神的力量来完成人间的意愿,而是更加侧重于去完成教化的责任。
任何一种文明在发源初期,都离不开一个职业——巫。巫祝的职责便是与鬼神进行沟通,以鬼神所给予的信号来昭示人事的吉凶。
商朝时期的巫祝在进行祭祀仪式的时候,会请求先公、先王作为人与自然力量相沟通的媒介,这即是一种对祖先与神鬼力量的崇拜。
许倬云在《中西文明的对照》中说:“有了祖先崇拜,显然,也会有对于传统的尊重,凭借宗族和婚姻关系延伸出的网络,也成为连接、合作的系统。于是,家族伦理和尊重传统这两个观念,数千年来建构为影响中国人行为的价值尺度。”
由敬鬼神衍化为尊宗族,这是国人骨子里的传统。即便如闭口不谈鬼神的孔夫子,也曾说过“吾不与祭,如不祭”,如果我不亲自参与祭祀,(而找人替代),就相当于没有祭祀。
古人向来是信鬼信神的,所以并不能强行以无神论或迷信等词汇来掩盖、甚至于歪曲传统信仰所具有的教化属性。
三、道教对鬼神之力的借用
《道法会元》中提出“凡境化为仙境,人心可格天心”,指的便是以人心之清静去感应天地自然之本初,若诚心一念,自然鬼神相助。
在这里,人鬼神三者仍然是三位一体的,而不是某些外来文化中水火不容的状态。
祖天师立教之时,在汉晋的历史文献中,多称张陵之道教为“鬼道”,称其道徒名为“鬼卒”。
如《三国志·张鲁传》曰:“(张)鲁遂据汉中,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其来学道者,初皆名鬼卒。”
不明就里者,往往认为这是正统王朝对草民出身的政治阶层的蔑视,是一种污蔑的称呼。但其实是因为天师道善于驱神御鬼之术,据李膺《蜀记》记载,张陵在鹤鸣山学道,“避病疟于丘社之中,得咒鬼之术书,为之,遂解使鬼法”。
有关学者考究认为,“丘社”当即鹤鸣山中的一巫教团体,“咒鬼之术书”即是氐羌民族的驱逐鬼神的巫经。此处之“鬼道”,有抓鬼、杀鬼、镇鬼、用鬼等多层含义。
《云笈七签》卷二十八曰:张道陵于临邛县渠亭山赤石城潜修静思,“有千乘万骑来下至赤石城前,金车羽盖步从、龙虎鬼兵,不可称数。”
时至今日,道教中传承的诸多讳字皆有“鬼”字头,体现的仍是对鬼之力量的借用。
至此,足以说明道教对鬼始终保持的乃是不骄不畏的态度。
四、阴尽阳生,阳灭阴起
不论神鬼,行天地之正气者,皆可得万民香火信奉;如果阴贼害人,必然会受到相关的惩戒。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不同,则与鬼的归途有关系。《说文》中提到“众生必死,死必归士,此之谓鬼”。“鬼有所归,乃不为厉。”意指凡是危害人间的鬼众,均是形魂无处依附的原因。
人身所化至阴之气不断汇聚,达到某个界点时必然要阴尽阳升,在宗教理论中以轮回转世的方式体现出来。若阴气无法转阳,即鬼众无法脱胎,难免就会生出诸多戾气,从而危害人间。
若如此则该如何?这就不得不提及道教水火济炼的功德,可使无处可依的魂魄能够在道教法师的加持下受炼更生,从此解除前世冤孽,超生云路、举步南宫。
阴尽阳升,阳灭阴起,即便是神人鬼三途,也仍包含在这亘古不变的道理之中。
不论是否信奉宗教与鬼神,在日常生活中都要做到“敬神如神在”。能得其中妙旨者,才能体悟到宗教所倡导的信仰、敬畏、虔诚、内守等行持方法的深远教化意义,毕竟,正身为人,方不惧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