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瑶感觉自己的头在飘,宛如整个人都踩在云彩上,茫茫然没有着力的地方。一片混沌中,唯有自己的左臂被一只手有力地撑着,仿佛她全身上下都只剩这一个着力点。楚锦瑶知道那是秦沂,只要想到这一点,即便这是盛大威严的皇室家宴,即便她不小心喝醉了,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因为秦沂在。
秦沂将动作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扶住楚锦瑶,让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秦沂借着给楚锦瑶布菜,低声对她说:“我让人给你上醒酒汤。一会若有人来敬酒,你不必喝了,有我挡着。”
“嗯。”
楚锦瑶应了一声,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真情实意地补充道,“殿下,你真好。”
楚锦瑶的眼睛色泽潋滟,平常的时候就晶莹透亮,比别人含着泪还要水润,如今微醉后,愈发波光潋滟,眼梢如钩。秦沂看了一会,突然笑着俯下身,低低问楚锦瑶:“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锦瑶迷惑地眨了眨眼,显然是不知道的。
秦沂见楚锦瑶这个模样,也不和她追究,只是略含深意地笑了笑。
二皇子和三皇子过来敬酒,正好看到秦沂和楚锦瑶方才的动作。二皇子一愣,立刻暧昧地笑道:“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秦沂如今已经完全没心思搭理这些应酬了,等他看到来人,脸上的笑意又淡了淡:“原来是你们,二弟,三弟。”
二皇子举起手中的酒樽,朗声对秦沂说道:“祝贺皇兄新婚,祝皇兄和皇嫂百年好合。”
二皇子和秦沂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秦沂五岁就单独在文华殿读书进学,而二皇子却在乾西五所长大,这么多年以来,秦沂和二皇子碰面的机会寥寥可数,私下交情更不必说。至于三皇子,小齐后的嫡子……呵,那就不必提了。
秦沂听了二皇子的话,爽快地把一樽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就想打发这几个人离开。楚锦瑶如今醉态横生,凭什么给其他男人看?
二皇子见秦沂毫不推脱,一饮而尽,心里很是吃惊。秦沂什么时候这样给人颜面了?
二皇子笑道:“都说成婚后就不一样了,我原来还不信,现在看了皇兄,才知果然不假。皇兄和皇嫂新婚燕尔,实在令人艳羡,只是皇嫂不喝一杯吗?”
“她不胜酒力。”
秦沂手上使力,将楚锦瑶挡在自己身后,目光不善地看着二皇子:“二弟若真心想给我们夫妻敬酒,我出面就够了。”
“这是自然。”
二皇子笑着称了一句,眼神扫过秦沂和楚锦瑶,不着声色地饮完杯中之酒。站在二皇子身后的三皇子眼中闪过不屑,敷衍地举杯示意了一下后,就随着二皇子离开。
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没有成婚,他们的座位非常近。到了自己的坐席后,三皇子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屑:“我们的大皇兄还是一如既往地眼高于顶,尊贵高华。”
三皇子也是嫡皇子,母亲还是受宠的小齐后,说起话来自然无所顾忌。二皇子听了,连忙笑着过来和稀泥:“我看太子妃似乎喝醉了,皇兄不想让人看到,也是人之常情。”
三皇子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二皇子朝秦沂的方向看了两眼,笑着对三皇子说:“你还没有开窍,自然不懂其中妙处。等你过了明年,皇后给你安排了人后,你就懂了。”
三皇子今年十四,确实还不到安排专门女官的时候,但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天生早熟,三皇子一听,就知道二皇子在说些什么。
三皇子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而二皇子却想到方才惊鸿一见的女子醉态,心里默默地琢磨,似乎,他也该选一个王妃了。
楚锦瑶对家宴的后半段印象很模糊,她头很晕,还总觉得自己在晃,但是害怕自己出丑给秦沂丢脸,于是一整个宴会都逼着自己笑。将近两年的宫规操磨,已经能让她无论何时何地,都下意识地保持标准微笑了。
后来终于捱到皇帝尽兴,宣布散宴,楚锦瑶慢慢地走出宫殿。好在宫里快是忌讳,而慢却慢不出错来。等她再有意识,就发现自己被人抱着,正在跨过一个高高的门槛。
楚锦瑶惊讶,脑子里的酒意都被吓醒七分:“太子殿下?”
“是我。”
楚锦瑶这才长松一口气,也是,深宫里敢抱着她的,除了秦沂,还能有谁?楚锦瑶歇了心,放松地把头靠在秦沂臂弯上,过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是在东宫?”
“不然呢?”
“你怎么能抱我回来呢?这,这……这么多人看着呢!”
“行了,安分点。”
秦沂手臂用力,把妄图乱动的楚锦瑶死死扣住,“已经到家了,今天你说的话,我们慢慢算。”
家?楚锦瑶被这个字眼吓了一跳,原来,东宫已经是家了吗?
许是因为喝醉了,楚锦瑶的言辞比清醒时大胆许多。她极轻地嗯了一声,脸颊在秦沂身上蹭了蹭,低低说:“有殿下的地方,就是家。”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的酒壮怂人胆
世上大凡感情,等意识到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