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停下,就有一个内侍急冲冲地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地说:“是延平侯夫人和谢二姑娘吗?贵妃娘娘有请。”
马车里低低应了一声,跟着延平侯夫人带着谢明月下了马车,钻进软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临上轿前,谢明月斜斜地睨了二姑娘的马车一眼,眼神轻蔑,带着一点挑衅味道。
看着两顶小轿消失在宫门里,二姑娘顿时恼火了。“不是说如今她最受宠?怎么倒是谢家的先进宫里?”
因为生气,说话声音略微有点高,春云急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看看外面一身盔甲面无表情的侍卫们,低声说:“哎哟,我的好姑娘,小声点,让别人听去了怎么办?谢贵妃位份高,生下皇长子,如今又怀着身孕。咱们四姑娘再受宠,也不能跟她比呀。”
二姑娘斜睨她一眼说:“你倒是明白,就是有人不明白,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成日里颐指气使的,把人差来差去。”
春云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不敢再接话茬。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终于出来一个内侍请二姑娘进去。
二姑娘按捺着怒火下了马车,坐上软轿,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经过多少道宫门,等轿子停下来,已经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前,门上写着“关雎宫”。
关雎之德,风天下而正夫妇。
二姑娘在心里冷笑一声,就凭四姑娘与徐川阳私下授受,配说关雎之德吗?
心里这般想着,脚步不停地跟着内侍到正殿。殿里侍立着好些宫女,一个云鬓雾鬟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踮着脚尖喂着鹦鹉。她一身银红的如意牡丹的衣衫,头上戴着明晃晃的凤钗,华贵异常。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一张玉脸,两弯修眉,一双秋水剪瞳……容光滟滟,恰如名花初开。明明是从小看惯的脸,二姑娘却还是看愣了。四姑娘见她怔怔出神,也不行礼,忙将金勺子递给旁边的宫女,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说:“二姐姐,可终于把你盼来了。”
这下子二姑娘也回过神来了,堆起一脸的笑容说:“四妹妹,咱们整整四个月未见了,可想死我了。”顿了顿,“你这么妆扮,可真好看,我都认不出你了。”
四姑娘抿嘴微笑,娇滴滴地说:“二姐姐真讨厌,一见面就打趣我。”
二姑娘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二姐姐,来来来,咱们进里屋说说悄悄话。”四姑娘说着,拉着二姑娘往里屋走。进了里屋,两人同时甩开手,各退一步,嫌恶地看着对方。一会儿,四姑娘说:“你真是大胆,如今我是修仪,居然都不见礼。”
二姑娘不痛不痒地说:“你要吗?那我给你见礼。”
“方才人前不见,现在见又有什么用?还是跟从前一样不上道。”四姑娘撇撇嘴,款步走到榻边坐下,一只手肘撑着扶手,歪着头看着二姑娘。
二姑娘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也歪着头看着她说:“你难道就上道了?你若是上道了,怎么延平侯夫人迟我一步到东华门,却早我一步进宫里见谢贵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四姑娘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嘲讽地说:“这事情能怪我吗?要是当初你跟谢明月定了亲,今日就是头一批进宫了。”
与谢明月亲事不成,是二姑娘心里一根刺,尤其是现在,婚事越艰难,她就越痛恨这桩事。顿时涨红了脸,勉强按捺着怒气说:“说吧,尽管说吧,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召我进宫是想报复打击,你如何解气便如何来。这宫殿的名字取得好,关雎,关雎,我正好开开眼界,看看阮修仪究竟是有关雎之德,还是有吕霍之风?”
“报复打击?”四姑娘不屑地笑了笑,“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咱们还是从前小孩子过家家,因为祖母多夸别人一句而心里不舒坦?因为祖母多赏一匹绢布而起了忌恨?从前我都没有跟你吵过争过,更何况如今?”
“别说的你从前如何高风亮节,你不同我争不同我吵,只是因为你知道,你一个庶女,争不过我也吵不过我。但是你背地里,没有少使心眼,看大哥实诚,你就回回针对着他。”
“罢了,罢了。”四姑娘泄气地说,“我今日请你进宫原是错误的,你明明长着一双好眼睛,却只肯盯着眼前一亩三分田。”
二姑娘恨恨地说:“是,我是眼界浅,不像你们有青云之志,一个盯着官家,一个盯着晋王。”
“什么叫盯着官家?”
“我知道,我知道。是官家盯着你,外头不都在传吗?官家微服私访阮府,偶遇后花园漫步的阮修仪,惊为天人,一见倾心。”顿了顿,二姑娘讥笑着说,“说起来,我一直想问问四妹妹,那日天气寒冷,梅花又没有开,妹妹在花园里吃西北风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二姑娘没好声气地说,“你跟五妹妹都是好本事,我眼界浅,自愧弗如。”
话不投机,气氛崩紧,像是扯紧的丝线瞬间就会断开。
四姑娘默然片刻,问:“五妹妹她,如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