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鱼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我想纠正一点你的看法。”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想纠正一下天下所有人的看法。”
白愁飞讶然不解。
李汝鱼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如今在天下人眼中,旧王妃苏苏已经被贴上我李汝鱼的标签,包括在女帝未去东土之前,她也如此认为。”
白愁飞略带嘲讽的反问:“难道不是么。”
李汝鱼摇头,“知之者不知,不知者更不知,其实天下人都看错了苏苏。”
回头望了一眼,透过马车的窗帘,旧王妃苏苏倚坐在床边,一手轻抚着花斑的头,眼眸望向远方,那里只有一片旷野。
李汝鱼轻声叹了口气,“苏苏是个很奇怪的人,她一直喜欢着顺宗陛下,却嫁给了岳平川,当岳平川在夕照山死去的那一刻,苏苏才知道,她喜欢顺宗陛下,但她爱岳平川。”
白愁飞有些不屑,“水性杨花罢。”
李汝鱼没有生气,只是淡然摇头,“并不是,她只是一直不服气女帝而已,所以她事事要和女帝相争,到最后她才发现,她最爱的人并不是顺宗,只不过由于她的任性,岳平川死了。”
“所以那以后,她其实对世间爱情,已寂灭如灰。”
“别看她如今欢颜依旧,实际上她的内心,已是一片死灰,早已不起波澜。”
“所以我和她的关系,仅止于我承女帝的叮嘱,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苏苏在大凉这片天下,就能继续沉浸在她那片死灰的世界里。”
“等待着有一天她能真正的鲜活过来。”
白愁飞沉吟良久,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就问一句男人应该问的话,你心里没有想法?”
李汝鱼有些尴尬,实在接受不了白愁飞的这种直白,索性干笑着不回答。
白愁飞懂了。
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除非是拥有女帝的顺宗陛下,否则没有一个男人不会喜欢上苏苏。
李汝鱼也是个男人。
只不过李汝鱼心中有隔阂,他不敢不愿意面对而已。
叹了口气,“所以你得活着,然而赵室希望你死。”
李汝鱼收敛了笑意,认真的道:“这就是你从大理来到扬州的目的?”
白愁飞点头,“大凉赵室、楚王之争,谁都不知道会以何种姿态落幕,是赵室彻底拔出女帝留下的这柄剑,还是这柄剑再次打垮赵室的脊梁,哪怕是你和赵晋,都不能明确。”
李汝鱼笑道:“你好像明确了?”
否则白愁飞不会来扬州见自己。
白愁飞呵呵一笑,“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如果女帝能这么容易被赵室断了退路,那么她就不配不得这千古女帝,所以我选择相信楚王殿下。”
李汝鱼哂笑一声,“可我若是想的没错,今日你我一唔之后,待我就藩楚州,你会在寿州方向等着赵晋南归。”
白愁飞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是脸色有些沉重,“给你说个故事。”
李汝鱼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故事?
白愁飞却自顾自说了起来,说曾经大凉顺宗刚登基、大理段道隆还没登基之前,在彩云之南有个孤儿从小流浪街头,靠垃圾堆里的残羹冷炙甚至和富贵人家的狗争抢狗食为生。
孤儿从来没怨天尤人过,他觉得这是命。
直到有一天,他流亡至大理和大凉边境的一座荒凉小镇,整个小镇不过三百余人,他饿了整整一夜,最终蜷缩在池塘畔垃圾堆里的他被喊杀之声惊醒。
躲在垃圾堆里,他看见了这辈子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穿着大理制式盔甲的将士,挥舞着手中雪亮的兵刃,疯狂屠戮着小镇仅有的三十四人,面目狰狞而血腥,仿佛他们刀下那些哀泣求饶的不是大理子民,而是穷凶极恶的山贼一般。
血流成河。
上至花甲老翁,下至襁褓幼儿,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