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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刘梅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突兀。
“没什么,我要用窗帘做一条裙子。”
夏雪一贯说话冷静。平时还可以理解,可现在站在窗台上还能保持冷静,多少让人觉得有点儿诡异。刘梅倒也不是心疼那窗帘,一个它能值多少钱哪?
“做裙子?做什么裙子啊?没新衣服穿了,妈给你钱,咱到街上买啊。”
“买的多没意思啊,要亲手做一条。”夏雪还是用一贯的冷静语调。
亲手做?该不会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刘梅心里飞快地打出了好几个问号。虽说是用窗帘做的,可那是孩子的一片心呀,算了,由她去吧,回头让夏东海再问问她。
从夏雪的房间里出来,小雨滴拉了拉她的衣角,说有事情跟她商量。他要30块钱。他说自己这个月零花钱超支了,要买一份礼物,希望能从妈妈这里贷款,下个月再一并归还。礼物?刘梅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给自己买礼物吧?刘梅再问他给谁买,小家伙死活不说,只是拿到钱,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了。
趁下午没事,刘梅回了一趟娘家。自己的生日,也就是亲娘的受难日,当然要回去看看,和老人唠唠嗑。姥姥早猜到她要回来,跟小时候一样,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娘俩就在胡同口边吃边聊。记得小时候,姥姥常常讲起长寿面的传说:相传汉武帝有一次过生日,御膳进面条,汉武帝很不高兴,脸拉得很长。御膳房的厨师吓得面如土色,大臣东方朔连忙上前说:“恭喜万岁!贺喜万岁!”汉武帝非常生气地说:“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东方朔不慌不忙地说:“这是彭祖长寿面,彭祖所以长寿,活到800多,是因为他脸长。‘脸’就是‘面’,面长即脸长。且面条又细又长,喻长寿之意,厨师献上彭祖长寿面,就是祝皇上长生不老,千秋万岁。”汉武帝一听,才转怒为喜。所以,至今寿筵之上必有长寿面。刘梅又把项链拿给姥姥看。老太太对着阳光看了半天,然后说,以前的苦日子,就像是昨天的一个梦。可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抹眼泪。好在噩梦结束,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老太太觉得夏东海是没话说,可就担心3个孩子管不过来。这话说到刘梅心坎里去了。家里好归好,可是3个孩子总有操不完的心。不过好在几个孩子都还算懂事,今天夏雪还用窗帘给她做裙子呢。再等几年,等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就更好了。说到孩子,刘梅看天色不早,起身要回家做饭去。老太太也不留她,只说孩子都是来讨债的,也就笑着把刘梅送出了胡同。
晚上,刘梅做家事也戴着那项链,因为甜蜜爆棚,脸上持续保持着笑容。晚饭时分,夏东海实在看得开心,忍不住说:“好啦,再笑,嘴就咧到后脑勺啦。”
“我乐意!我开心!我高兴!我爱咧哪儿咧哪儿!”刘梅摆出一副爱咋咋地的态度。
几个孩子陆续坐到餐桌旁,见父母难得当面互相逗趣,相视偷笑。刘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拉着夏东海,要他帮一个忙。两个人吃完饭就钻进屋子了,也不知道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会不会也是生日礼物呢?自从老夏提起这个茬,刘梅也变得很敏感。
正瞎琢磨呢,夏雪进门来找她,手里还拿着用窗帘改了一半的一条裙子,觉得自己越做越难看,想让刘梅代劳。她又把书上的样式指给妈妈看,就要照着那个样子来做。等夏雪走后,刘梅拿起半成品仔细一瞧: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下摆太高有点儿超短裙的意思,腰也太瘦了。不过她摩拳擦掌一番,自言自语地说:“反正也是给我自己做,没关系。”
吃完晚饭,夏雨回到房间,看见刘星的床上躺着一个挺丑的洋娃娃,针脚歪斜,显得样子也奇奇怪怪的。夏雨冲过去对着它一顿拳打,正好被进屋的刘星看见了。
“住手!你想干什么?”刘星一把夺过丑娃娃,“玩坏了谁赔啊?我跟加菲猫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你干吗那么宝贝,不就是个洋娃娃吗?”夏雨追着刘星问道。
这可正问到刘星的心坎上了。要说起这丑娃娃,还牵扯到了一段往事。去年,刘星的班里转来了一个女同学叫苏婷婷,正好坐在刘星的前面。刘星有一次恶作剧把口香糖粘在苏婷婷的头发上,她下课发现的时候,已经取不下来了。第二天,苏婷婷剪了一个短发——把那些粘了口香糖的头发都去掉了。为此,刘星很内疚,两人和好以后,刘星答应她要送一个洋娃娃给她,却一直都没有送。最近苏婷婷要转学了,刘星这才想起来,于是火速跟老夏商量,照着夏东海他们儿童剧场的人偶做了一个,只不过样子有点儿丑,脑袋经常掉而已。
好的不灵坏的灵,正想着呢,洋娃娃脑袋一歪,又掉了。刘星只好抱着它找到老夏,请他务必在明天一早前缝好,务必。
这天早上,刘梅是在鸡蛋的香味里醒来的。她一睁眼,看见老夏端着个托盘坐在床边。
“尊敬的夫人,请允许我告诉您,这是您今天的早餐,煮鸡蛋。”夏东海学着舞台上的人物,夸张地表演起来。
“太阳今天打西边出来了啊。”刘梅笑得直不起腰。
老夏把红皮鸡蛋拿起来送到她面前:“根据我们老家的风俗,吃之前,你要把它骨碌一下。这样,就撞破了所有的灾祸,带来了无限的福气。”
“还一套一套的呢。”
“现在,请允许我用最温柔最动听的声音,来说一句,生日快乐。”两个人嘴巴正要撞上,门“砰”的一声先被撞开了。只见刘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管夏东海要那个丑娃娃。
其实,老夏也一直觉得这个洋娃娃是送给刘梅的生日礼物,不然干吗不找他妈而找他呢?所以也没有多问。他昨晚缝好之后,把洋娃娃藏在了储藏室里,经刘星这么一说,才赶紧拿了出来。
刘星满意地看着这个丑娃娃,又拨弄了一下它的脑袋,好像已经很牢固了。刘梅坐在床上,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准备接受这个丑丑的洋娃娃作为儿子的礼物。谁料刘星一个转身,向门外奔去。
“站住。”刘梅只好叫住他,“这一大早你去哪儿啊?”
“我和鼠标他们约好了去送苏婷婷,她今天转学去南京。”刘星把手里的洋娃娃一举,“这就是送给她的礼物,您说好看吗?”
“好……”
“好看就行,那我先走啦。”说完,这小子一溜烟跑了。
“好难受啊。”刘梅觉得心里一下子被抽掉了一块,忍不住嚷嚷起来。夏东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只好安慰她还有另外两份礼物呢。话音刚落,传来敲门声,夏雪推门进来了。刘梅马上满脸堆笑地迎接。
“我这裙子都让你改成什么啦!您看看这腰,肥得跟麻袋似的!”夏雪手上拿的正是那条用窗帘做的超短裙,“我本来想教师节送班主任一件特别的礼物,这下全让您给搞砸啦!算了,我送别的吧。”
她发完牢骚,也不看嘴巴张得大大的夏东海夫妇,自己出门重新准备礼物去了。
“夏东海,你……”刘梅气得差点儿晕倒,刚想冲老夏咆哮,只见门口站着夏雨,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进来了。
他把盒子郑重地放到刘梅手里,然后说道:“妈妈,您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说吧,我的小天使。”刘梅一把搂住夏雨,差点儿让他喘不过来气。
“上次我跟您借钱就是买的这个,这是一个音乐盒。”夏雨把盒子打开,里边是一架小型的飞机,拧动机翼,上满发条,盒子发出了悦耳的钢琴声,是那首脍炙人口的生日快乐歌。刘梅激动得快要掉眼泪了,只听夏雨说道,“过两天是我美国小哥儿们Tom的生日,麻烦您再借我点儿钱,或者您帮我寄一下,要特快专递哦。”
刘梅看着那个音乐盒,表情比奥斯卡最佳女演员还要复杂,当然是台下落选的那种。
晚上,刘梅无精打采地走进客厅,屋里空荡荡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还好夏东海一直安慰她,孩子们都还不太懂事,也不要太在意。刘梅也想洒脱一点儿,可就是洒脱不起来。门铃一响,老夏起身去开门,门口居然是姥姥。